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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法蘭茲·卡夫卡(Franz Kafka)被評論家們譽為20世紀最具影響力的作家之一。也是表現主義、存在主義文學的奠基者。1883年7月3日生於布拉格的中產階級猶太家庭,大學攻讀法律,取得法學博士學位後,進入保險公司任職,並利用下班時間專心寫作。1917年,卡夫卡被診斷出結核病,1924年病情惡化,6月3日逝世於療養院,享年40歲。

  卡夫卡曾與兩人三度訂婚,又因對婚姻的異常焦慮而解除婚約,終生未結婚。他在世時只出版過包含《變形記》在內的幾則中短篇小說。臨終前,他交代摯友馬克斯.布洛德(Max Brod)焚毀自己的所有手稿,但布洛德並未遵守,並將其遺作整理出版,包括長篇小說《審判》、《城堡》》;書信集《給父親的一封信》、《給菲莉絲的情書》、《給米蓮娜的信》;中短篇小說《沉思》、《判決》、《司爐》、《蛻變》、《鄉村醫生》、《飢餓藝術家》、《在流刑地》等。

(改寫博客來作者簡介與維基百科)

 

 

短文寫作

閱讀文章,分項回答下列問題。

  雖然你沒指責我徹頭徹尾地不合禮數或惡劣(例外的或許是我最近的結婚意向),但卻指我為人冷酷、陌生、忘恩負義。你如此這般指責我,彷彿這是我的錯,好像我就可以像扭轉方向盤那樣,把一切轉向,而你沒有丁點過錯,若有的話,也只錯在你對我太好了。

  即便我在成長過程中完全擺脫你的影響,我也不太可能成為一個合你心意的人。我當會是個軟弱、膽怯、猶豫不決、焦躁不安的人,既不是羅伯特.卡夫卡也不是卡爾.赫爾曼①,不過一定有異於真正的我,我們彼此或許會相處得很棒。我會因為有你這樣的朋友、上司、叔伯、祖父甚至作為我自身的岳父(儘管有些猶豫)而感到幸運。唯有作為父親這點,你對我而言卻過於強大,尤其是我的弟弟們早夭,妹妹們的到來又間隔得久,我首當其衝還必須獨自面對,我對此太無力承受。

  把我們兩相比較:我,簡而言之,是一個帶有些許卡夫卡脈絡的洛威②,但這脈絡卻並非受到卡夫卡式的生命力、事業心、征服欲所激發,而是經由洛威式的鞭策,偷偷地、羞怯地,朝另個方向發揮,還經常無以為繼。你則是個真正的卡夫卡,強壯、健康、胃口佳、聲線宏亮、能言善道、自滿、對外界具優越感、有毅力、沉著、有識人之明、相當大方,當然也具有與這些優點相關的所有失誤與弱點,而其中你的脾氣以及偶發的躁鬱驅使你這樣。

  就我而言,如果拿你來與菲利浦叔叔、路德維希叔叔、海因里希叔叔比較,你在世界觀上也不完全是個卡夫卡。這是奇怪的,對此我也不太明白。他們全都比你快樂、活潑、隨意、輕鬆,不像你那般嚴厲(順便說一下,這方面我倒是沒少繼承你,而且還把這分傳承管理得太好,但我本性不具備你所擁有的那些必要的平衡力)。另一方面,你在這點上也算經歷了不同階段,或許快樂過,直到你的孩子們,尤其是我,讓你失望,讓你在家感到壓抑(來了外人,你就另個模樣)。你現在或許又變得快樂了,因為你的外孫和女婿,再度給了你那些你自己的兒女們,瓦莉或許除外,所不能給的些許溫暖。無論如何,我們截然不同,並且在這差異裡互為威脅。

節錄法蘭茲.卡夫卡《給父親的一封信》

註①﹕法蘭茲卡夫卡的父親名為「赫爾曼.卡夫卡」

註②﹕法蘭茲卡夫卡的母親家族姓氏為「洛威」

 

問題(一)﹕簡述作者父親心中理想的家族男子形象,並說明作者認為父親「不完全是卡夫卡」的原因。

問題(二)﹕小說家卡夫卡在36歲時,給父親寫了一封長達103頁的信,傾訴他對父親敬畏﹑自卑﹑怨懟﹑渴望被愛等複雜矛盾情感。在你心中是否有想溝通的對象,想傾訴的情感,請以「給○○的一封信」為題目,寫下你想對他表達的心情。文長不限。

 

教學文章由景美女中 黃淑偵老師提供

老師評語

推薦文

  「我在你面前既不能思考也不能說話了,因為你是真正的教育者」

  《給父親的一封信》是卡夫卡寫給父親一封長達103頁的家書,道盡對父親矛盾的情感——既崇敬又恐懼,渴望被愛又急於逃離,充滿沉重控訴及無法擺脫的歉疚感。即使卡夫卡當時已經36歲,他內心始終住著一個追尋父愛、飽受童年創傷的小男孩。在父親永無止盡的貶抑中長大,任何開心的事,告訴父親後得到的回應都是搖頭﹑嘆息﹑不以為然的表情,或是直接否定的言語。父親對他並未施加身體的暴力,還提供他無虞的生活,但父親在精神上絕對優勢,對自己的看法無比自信,即使作者知道父親根本就是雙重標準,對事物的看法也未必正確,但作者仍無法逃脫「我所有的思想都處於你的重壓之下」的命運。

 

  「強壯、健康、胃口佳、聲線宏亮、能言善道、自滿、對外界具優越感、有毅力、沉著、有識人之明、相當大方」

  父親為自己設立了理想形象,也以此作為教育方向要求卡夫卡。在父親的諷刺教育與優越感下,卡夫卡在信中對自己的描述是「缺乏自信、被踩在腳下﹑漠不關心﹑冷酷異想﹑飽受驚嚇、一文不值、孱弱、羞愧、絕望」。卡夫卡成年後可以一一指出父親對他的貶抑傷害,是父親的錯誤,但他卻躲不過早已內化的自卑感,如同張愛玲描寫繼母給他的傷害,「就像渾身都生了凍瘡;冬天已經過去了,還留著凍瘡的疤——是那樣的憎惡與羞恥。」卡夫卡清楚地意識到父親已經成為他評價自我的標準與依賴,即使是「成功」,只要父親顯露不以為然神情,他就會認為「我爬的越高,最後必定跌得愈慘。」憂鬱敏感的少年失去生活歡欣與勇氣。

 

  「你無法理解那引導我朝向結婚打算的思路,你只能揣測,按照你對我的整體評價,朝最可惡﹑最粗俗﹑最可笑的方向猜。」

  卡夫卡在男女關係上,毫無例外地受到父親的鄙夷與批判。一九一九年,卡夫卡想與新戀情茱莉.沃里契克(Julie Wohryzek)結婚,受到他父親強烈反對,壓抑多年的憤怒與憂傷終於引爆,促使他寫下《給父親的一封信》。他渴望得到肯定,而父親給他的更多是言語上的羞辱與暴力。父親當面或背地對卡夫卡的交友大肆批評,將他的朋友連結為害蟲﹑狗或跳蚤,但這些人都是卡夫卡眼中的優秀人物,父親這種不信任演變為卡夫卡對自己不信任,演變為他對所有其他人綿延不絕的恐懼。並且認為像父親這樣的強人「都在婚姻裡舉步維艱,對孩子們也束手無策,我這樣還敢結婚嗎?」他亟欲獨立自主,卻難逃父親龐大的身影,結局是終生恐婚,永遠無法與人建立親密關係。

 

  「你怎麼會對自己的言語與評斷所帶給我的痛苦與恥辱,如此不敏感」

  卡夫卡信中綿密細數成長過往點滴,是對父親的控訴也是傾訴,他甚至在信的最後,還寫下一大段他預設父親可能回應的內容,以及對這封信的期待「我們兩個因此都可以平靜一些,生與死也可以輕鬆一些」。但這封信最終被母親退還回來,未成功交到父親手上,鼓起勇氣拋出的叩問,彷彿在空谷吶喊卻無人回應,只有自己的聲音迴盪反覆,小說的情節變成是自己命運的預示「化作一隻害蟲,得不到家人幫助,孤獨孱弱地死去。

 

  「我的寫作都與你有關,我在作品裡申訴的,是那些無法在你胸懷裡申訴的話……」

  卡夫卡的代表作品《變形記》、《審判》和《城堡》都是以現實生活中人的異化與隔閡、心靈的兇殘無情、親子間的衝突、迷宮一般的官僚機構為原型,變形幻化為超現實的小說世界。小說中常表現角色歷經恐怖情境以及角色發生奇異的轉換。英語中有"Kafkaesque"(即卡夫卡式的)這一詞,來描述「生活中像卡夫卡作品裏那樣離奇的現象,超現實與噩夢般的荒謬、怪奇,一個人所有的支配模式、所有的計劃、編制自身行為的整套方法都開始分崩離析。人能做的就是用自身擁有的全部資源與其對抗。但是你最終只會被迫進入官僚體制的迷宮,唯有失敗一途。」卡夫卡從來沒有成為自己的英雄,只顧著抵抗父親這個巨人,透過閱讀這篇控訴父愛創傷的熾熱家書,與卡夫卡有類似經歷的讀者,或許能在信中找到認同,甚至有作家認為對讀者而言,這是「太可疑的暗黑療癒」,而喜歡卡夫卡的讀者,則更能理解卡夫卡創作呈現的異化與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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