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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哈金(Ha Jin
  本名金雪飛,1956年出生於中國遼寧省。曾在中國人民解放軍中服役五年。在校主攻英美文學,1982年畢業於黑龍江大學英語系,1984年獲山東大學英美文學碩士。1985年,赴美留學,並於1992年獲布蘭戴斯大學(Brandeis University)博士學位。2014年獲選美國藝術與文學學院終身院士。現任教於美國波士頓大學。
  著有三本詩集:《沉默之間》(Between Silence)、《面對陰影》(Facing Shadows)和《殘骸》(Wreckage)。論文集《在他鄉寫作》(The Writer as Migrant)。2011年起在臺灣陸續出版中文詩集包括《錯過的時光》、《另一個空間》、《路上的家園》。
  另外有四本短篇小說集:《光天化日》、《新郎》、《好兵》,和《落地》。
  九部長篇小說:《池塘》、《等待》、《戰廢品》、《瘋狂》、《自由生活》、《南京安魂曲》、《背叛指南》、《折騰到底》、《放歌》。
  短篇小說集《好兵》獲得1997年「美國筆會/海明威獎」。《新郎》一書獲得兩獎項:亞裔美國文學獎,及The Townsend Prize小說獎。長篇小說《等待》獲得了1999年美國「國家圖書獎」和2000年「美國筆會/福克納小說獎」,為第一位同時獲此兩項美國文學獎的中國作家。並入圍了普立茲文學獎。該書迄今已譯成三十多國語言出版。《戰廢品》則入選2004年《紐約時報》十大好書、「美國筆會/福克納小說獎」,入圍2005年普立茲獎。

 

譯者簡介

黃燦然
  1963年生於福建泉州,1990年開始為香港《大公報》國際新聞翻譯。著有詩集《游泳池畔的冥想》、《我的靈魂》、《奇跡集》等;評論集《必要的角度》和《在兩大傳統的陰影下》;專欄結集《格拉斯的煙斗》等,譯有《見證與愉悅——當代外國作家文選》、《卡瓦菲斯詩集》、《巴列霍詩選》、《聶魯達詩選》;蘇珊.桑塔格《關於他人的痛苦》、《論攝影》、《同時》等;卡爾維諾《為什麼讀經典》(合譯)、《新千年文學備忘錄》;曼德爾施塔姆《曼德爾施塔姆隨筆選》(合譯)、J. M. 庫切《內心活動:文學評論集》、哈羅德.布魯姆《如何讀,為什麼讀》和哈金小說《瘋狂》等。

資料來源:【博客來網站裡的作者介紹】

短文寫作

請閱讀下列文章,並回答問題

楊教授說:「中國詩歌與西方詩歌的根本區別,在於對第一人稱敘述的使用。中國古代詩人在詩中幾乎都是以他們自己的身分說話,詩中真誠而可信的聲音是他們詩歌的基本品德。而西方文學中詩人採用非本人敘述,詩歌減少自傳色彩,因為他們更相信技巧而不是真誠。梁北冥教授在《詩探索》發表過一篇論文,指出這種區別應歸因於西方詩歌傳統一開始就與戲劇傳統平行發展,因此二者有了最初的聯繫。而中國戲劇達至成熟則要比詩歌晚得多,因此中國詩歌與戲劇之間沒有這樣一種平行關係。我則認為應從兩個文明的不同社會秩序與文化結構著手來談,西方文化的本質是自我,而中國文化的本質是社會。但兩種文化中,詩歌的功能卻是相似的,都是表達和維護自我。中國詩人往往以自己的身分說話,他們情真意摯,犯不著用性格化的聲音來掩藏自己—他們太需要借助詩歌來做真實的自我表達。讓自我在詩歌語言中得到解放,對中國詩人起到重要的宣洩、淨化作用並能增強自我;而在西方文化,詩歌是用來豐富自我和保護自我,希望與他人溝通和對他人表示同情,卻不想一覽無遺地暴露自己。……」

(節選自哈金《瘋狂》第十三章)

 

1.根據上文,楊教授認為中國詩歌與西方詩歌的根本區別在於「對第一人稱敘述的使用」, 請說明梁北冥教授和楊教授認同這個說法的理由分別為何?(100-150字)

2.上文提到「自我在詩歌語言中得到解放,對中國詩人起到重要的宣洩、淨化作用並能增強自我;而在西方文化,詩歌是用來豐富自我和保護自我,希望與他人溝通和對他人表示同情,卻不想一覽無遺地暴露自己。

請回想你自己的寫詩、讀詩經驗及事後的反思,以「詩是為了增強自我」或「詩是為了與他人溝通」為題,寫一篇文章,文長不限。

 

教學文章由大理高中 許碧惠老師提供

老師評語

  在哈金的小說《瘋狂》裏,有一個多次出現的鏡頭:一個小男孩被蠍子螫了,在山邊時而尖叫,時而發顫地哭喊。與此同時,小說的主人公萬堅正在爲國家的危機、自己的個人前途深感痛苦。而不動聲色的作家——哈金本人,也像那個長久哭叫的鄉下孩子,想要向人傾吐自己傷痛,他說:「我知道它不會是一本受歡迎的書,但我有寫這麽一本書的需要。」在愛爾蘭海的輪船上,我把哈金的這本《瘋狂》看完了。望著蔚藍的海面,我也如被蠍子螫疼一般,作家平實細膩的敍述,直抵人心最深最軟弱之處。我終於明白了作家的內心「需要」——他需要借小說這種形式,講述一個有關個人和民族的瘋狂的故事。

  小說的第三十四章是集中寫六四慘案的一章,主人公萬堅在北京醫院看到汽車庫裏堆積死者屍體,如同「宰好的豬」,他跌跌撞撞離開北京,碰到兩個哭泣的學生,其中一個女生說:「我要寫一部小說,把這些法西斯分子全寫進去。」另一個男生說:「對,我們一定要把他們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

  文字是否能對抗這畜生般的暴力?主人公萬堅不敢肯定。但是,哈金,這個因六四事件而決定留在美國的中國作家,懷著「憂憤不平」,經過十幾年的思考、觀察與磨礪,終於實現了書中那個女生的承諾。他拿出這本份量不同一般的小說,以文學面對現實。按照哈金自己的話說,是「將歷史的罪惡在文學裏存錄下來」。

【節錄自大紀元2004年10月2日訊,文末附註轉自2004年10月《民主中國》(http://www.dajiyuan.com)相關專題: 書香世界 / 茉莉

 

  看哈金的文字、聽哈金講故事,很快就會掉進他營造出來的時空氛圍。《瘋狂》這本書,一開始就安排一個教授精神失常,瘋言瘋語中卻藏著許多珍貴觀點,我們會像主角萬堅一樣,時而惶惑、時而覺醒、時而驚嚇。「瘋狂」的主題因此由實而虛的緊扣住,最後一記「六四天安門事件」,總結民族瘋狂全貌。此書聯結這三條主要情節,交織著人際關係、充滿矛盾衝突,讓讀者讀得頭痛、心更痛。

  楊教授這個瘋子形象的塑造,是當年哈金在山東念書時,被學校派去照料一位中風、滿嘴胡言亂語的教授,才因此獲得創作靈感。哈金在書裏寫道:「楊先生的腦袋就像砸破的保險箱——藏在裏面的財寶撒得到處都是。」這些財寶,就是楊教授終生隱藏的生活和感情的真實,也是震蕩讀者心靈的源頭。書中描繪這個受到集體包圍而發狂的過程,會讓人思考知識份子的現實處境,以及不合理的社會本質。

  故事發生時間是1989年的春夏之間,地點在中國北方省立大學——山寧師範學院,主要人物是文學系研究生萬堅和他突然中風住院的導師楊教授。在冷清又骯髒的病房,老教授會摹仿女性唱文革歌曲「紅太陽」、會想像自己是高呼著「共產黨萬歲」後被押去刑場的革命烈士、會辱駡曾經不忠的太太、會用肉麻話向情人吐真情、還會背誦古今中外的詩歌……。其實,在《瘋狂》一開頭,哈金就設下一個懸疑:「剛神經錯亂的楊教授,用粗礪、尖利的聲音喊道:『宰了他們!宰了這些雜種!』」最後,楊教授在和彭書記吵架,從床上摔下來,造成嚴重腦震蕩腦出血,臨死前他還掙扎著對萬堅說:「記住,替我報仇,還有……別忘了他們。殺、殺死他們,一個也不留!」這些瘋話裏面真情流露,也藏著很多謎題,讓讀者想抽絲剝繭探究楊教授精神錯亂的原因,充滿偵探小說般的吸引力。也正如萬堅所想:「沒有一件事情能單獨引發楊教授的精神崩潰,而是一種合力把他擊垮。」這一切狠毒的陰謀算計,令性格憨厚的萬堅終於明白楊先生想要殺死的是哪些人,也發現他們是怎樣以革命的名義,做盡各種謀取私利、滿足私欲的勾當,讓讀者經歷一場又一場驚心動魄的震蕩。

  書中第七章,有一段讓師生關係變得更親暱的對話:「『你能丟掉詩歌研究嗎?也許你能,是我看錯你了。』『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老實說,我不喜歡做生意。我愛詩歌,你知道,但現在大家都想賺大錢。』『嗯,但你不是大家。』他放慢腳步,指了指一個拉著地板車的男人,那男人三十多歲,車裡裝滿煤渣和垃圾。『瞧那傢伙。』他說。那男人赤著上身,汗流浹背。『無論他賺多少錢,我打賭他今晚要睡在街上。哪怕有一天他賺幾萬塊,他也不會變成一個真正的有錢人。他不會想到要去住旅館或坐飛機去上海。他生來就是窮人,並將永遠做窮人。』『你這話怎麼說?』我囁嚅道,對他如此鄙視垃圾工感到不安。『如果你決心要研究文學,你在精神上就必須是個貴族。我們很多人一生都受窮,但我們心靈豐富,滿足於做一個唐吉軻德。』」楊教授在還沒瘋狂前,服膺「精神上的貴族」,這是多少知識分子在遇到時代大災難時,惟一支撐著自己的力量,但是,它真的可以恆久的穩固嗎?在政治面之前、在經濟面之前、在AI科技來臨之前?

文學自有一種淨化作用、是現實生活的另一面、是最能直接面對人類心靈的,它應該跟柴米油鹽醬醋茶有一樣的份量。但是在挾帶資本主義強大力道的此刻,在AI即將愈來愈能主控一切的二十一世紀,「精神上的貴族」是否顯得有點可悲、也有點可笑?所以《瘋狂》用嚴肅正經的態度,讓我們目睹、沉思所有的狂顛,清醒著我們的腦袋、震蕩著我們的心靈。

  書中第十六章,楊教授和宋教授的對話也令人深思良久。「 宋教授警覺地望著他說:『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們要這樣瞧不起自己呢?我們都是知識分子,對吧?』『不,我們不是。中國哪有知識份子?笑話,誰受過大學教育,就叫做知識份子。事實是,人文學科的所有人都是小職員,理工科裡的所有人都是技術員。告訴我,誰才是真正獨立的知識份子,那種又有獨創性思想又講真話的人?我一個也沒見過。我們都是國家的啞巴勞工,是退化的人種。』『那你不是學者啦?』『我說過了,我只是個小職員,是革命機器的螺絲釘。你也是,彼此彼此。我們是同類,命運也相似,都墮入野蠻和怯懦。現在這顆螺絲釘磨壞了,必須換掉,所以把我當成損失,註銷好啦。』」楊教授在神志不清時所說的話,比任何時候都一針見血。楊教授在此對小職員、技術員、啞巴勞工、知識份子的所有定義,都令人耳目一新,我們忍不住會邊讀邊讚嘆、邊認同、邊思考:問題到底是從哪裡出來的?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也忍不住會產生教師的慣性思維:新課綱的教學方向,是否有機會讓新一代的年輕人不再墮入野蠻和怯懦?能有獨創性思想又敢講真話?讀著《瘋狂》,雖然政治體制不同,但所有影射的問題依然能成立:如何活出身而為人的尊嚴和獨特的價值!如何活得既文明又勇敢!

  這部小說中的瘋狂,有病房內個人幽閉的瘋狂、有病房外社會流通的瘋狂,而在醫院外學生運動已熱烈展開,也即將瘋狂。在一九八九年離開中國的哈金,並沒有親身經歷過天安門事件,此書是他經過十四年、三十次的修改才完成。哈金採取一種認真負責的寫作態度,他說:「我們不能在死者的屍體旁指手劃腳!」因此他讓萬堅在北京迷路,和同伴失散,用萬堅的眼睛,讓讀者看見北京人民阻止軍隊進城的場景。中共當局發瘋一般的鎮壓,在哈金筆下觸目驚心。書中無政治意願的萬堅在天安門前自白說:「隨著事件的兇暴性逐漸顯露出來,我們當中許多人逐漸變得沈默。我感到孤獨和悲哀。我來到這裏不是爲了參加民主鬥爭,但我現在卻捲入一場對我毫無意義的悲劇。我當初就不該來到這裏。這時我想起了那個被我撇下的受傷的女人,她大概已經死了。爲什麽我不把她拖到更安全的地方?——想到這裏,我又淚如泉湧,忍不住痛哭起來。」作家以此描繪血腥的真實,含蓄而內斂。

  小說就像一首悲憫的詠歎調,萬堅不時歎息:「我的心在顫抖,充滿了憐憫、沮喪和厭惡。」此書最後一幕是萬堅劃了一根火柴燒掉學生證,然後去理髮店剪掉長髮,從此改名換姓。這個結尾象徵「知識份子的覺醒」,象徵萬堅「要掌握自己的靈魂,過另一種積極、有意義的生活」。不曾高談愛和同情的哈金,不露聲色地用他關愛的目光撫慰人心,使他的作品具有某種聖潔性。他在現實中發現了黑暗與絕望,但他鼓勵人們去追求明亮而遼闊的精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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