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曰:子以中國文化論文字。而中國自有所承,簡冊舊紀,多中國之物,非台灣之文化。今乃以為學簡體為自輕媚中,禍可覆國。而欲復中國文化,寧不自為矛盾耶,同乎自輕而重外也。
曰:斯言何謬也。文化者,共同生活之痕跡。所以衍成,有採借、涵化、傳承、創新。非可只以地而限異也。今之所欲復之文化,豈中國之漢文化耶?台灣之漢文化也。華夏文章之留跡台壤四百載左右,朱文公猶曾寄步金門。雖史前已存文明,而鄭氏作之二十年間,建立基礎,傳道斯文,實有啟化之功。而流浸風俗,科祀祝由,鄉里承馨,書香鼎盛,武功卓群。則中華文化,淹至於今,根深柢固,於此土此眾不可以分割也。而自成一流,異枝獨秀,是則我台灣之特具,非大陸之所與共之,同源而異匯也。今之欲恢復者即此,安可謂非台灣文化。夫稀飯名粥,謂粥非米,必無是理;而二味不同,復不可一概而論也。
又中國雖有城關山河,草堂宮觀,然皆古人之陳跡,興嘆憑弔而已,何足以激發其志氣。我台灣人物會萃,風起雲從,吟嘯斯文,不遜古人,錦繡河山包羅滿眼,萬里星辰蘊列胸中。斯土斯材,斯人斯長,不假外求也。豈有所謂自輕而重外者。夫在此所言者,處處為文化,處處為台灣,自重自強,長遠剴切之思也;簡體字之施用,步步為壞文化,遂中共,自薄自棄,短視近利之議也。寧可同日而語者。
問曰:此猶書生之議也。夫世界之大,強過此嶼者不知凡幾。何乃自以為高,沾沾自鳴,其猶井蛙夏蟲也。今世界一與,乃徒徒以小國小家為尚。但責人之專制,弗見己思之封建。是更相矛盾也。
曰:使書生之言而能奮發士氣,精礪民風,則弗為乎不善也。前已具明,台灣之不可與諸幫度長絜大者,為固步自安,自卑自輕,上下不相信也。夫上因循而政無序,政無序則事不彰,事不彰則外無主,外無主則民不齊。此齊者非使異一也。民之不齊者,謂百姓無共志一心之為社稷,無同長共命之決心。是謂上下不相信,則國家如蔽舍危垣,茍且存之,僥倖而已;驟遇風雨微震,無不糜然而頹也。然而若思振作,是則不難。如醫病先知因由,其癒者易也。今既知夫蔽之源徵,革其鬱壘而行風雷,撫其維新而親調育,自然返之如常,又更強健,治大國若烹小鮮也。其它斟酌損益,外不出此。必先自知可為,而後能大成。
夫民族主義,替代不遷之實,國家賴之興,社稷因以王,他邦之所以不可犯者。民族者非但以血緣地域而限,實以認同共體之本。若生長於斯,乃嚮他方,棄父母之邦,自為異族矣;使身在外地,心存故國,不待我之照理與否,自與我同類也。未有社稷不安而能平治天下者。且夫天下非一家也。有休厄之同,無與共之志;同簷而不同心者,可恃之耶?現實主義,今謂之新自由主義者,國際政治所依循也。談判行事,無不為彼本國之利。資源有限,彼擴張之意無窮,而擴其利之愈肆,損害於我者愈劇。彼方汲汲營營者未休,何真思量及於永續也。我若不知自強,同其淪滅而已,又何以盡力於天下。今雖一極多強之勢,而小弱猶眾,又少有特為公眾環境等之永續發鳴者。必使強者愈眾,相互制衡,使眾皆忌憚,不敢放肆,而後修文德以徠之。夫強者則師有名,言有力。夫子曰:『名不正則言不順、事不成。』今之名正者強國也。
此今台灣所當深思,所當遠見。當自信可為,發長采短,自強革蔽,開永續之途,繼絕代之傳,建大方之功,為長久之計。居仁由義,大人之事備矣。人言可畏,豈可憑恃,我唯自信,宏謀在膺。是必令獨任斯土,不受外牽;而自成一流,超然所企。故不可不宣國家主義,不可不宣去簡就正,不可不宣礪精圖治,不可不宣先王景命,不可不宣萬眾一心,不可不宣自由民主,不可不宣台灣文化,不可不宣華夏傳承。此皆將篳路藍縷,展棘披荆之事;必能收長治久安,規模萬葉之功。
是者豈踽踽寒窗之所思,晏安僥倖之可臆。或有笑其迂大,以為顛倒妄談,大言不慚,紙上談兵。寧如安時守命,肉食者謀之,文何諫焉。噫,殊不知飽食終日,無所用心,難矣哉。某竊生長斯土,服衣食粟,敢繼絕學,胸懷壯觀,雖力微才薄,僅當有心。彼燕雀學鳩之笑大鵬,可畏之耶?
問曰:子之言誠大而可畏者,然實與勢背道而馳。夫積拳石以成峰,曠日廢時或恐難就;滴水入海,則即猶海也。今中、美者,天下之極,弗可逆也。何不引美制中,假中抗美,亦小國所以事大國也。且夫中國大而近,台灣褊小,奈何不從。則文化有所存,萬姓有所蔽。豈不可以耶?
曰:烏乎,他降字橫胸,守字難成,光景不剩幾分也。今所倡對中開放,改用簡體者,即若子乎?何所見如此之狹,所論如此之謬也。夫中國無時日不思圖我;一旦向之,是遂彼意也。美利堅二百年來,所行所向,無有不為自身利益;今所以留意斯土者,顏面而已。當其不顧,棄之有如蔽屣,我今欲望其援,有何利益以享他哉。試觀韓、越、伊、阿之狀,殷鑑不遠,方遷台初,雖有美援,猶知親沙烏地以頡抗。今而不然,自知力薄小而眾不親,猶育以毫毛試炬;玩火自焚,悔無及矣。
夫唯仁者能以大事小,為智者能以小事大。而武王事殷,勾踐事吳,以王天下,以伯其國。今之欲事中附美者能若是乎?夫簡體行則華夏隳,專制施而萬民殤,前已具聞者,不宣而共知也。時勢之辯,亦分析畢竟。何只願卑身俯首,引頸就剹,辭曰保民,實同賣國。豈可以為一時偷安,茍且求存,而驟然棄祖宗,廢社稷,背萬姓,忘羞恥,厚顏短視,人人之所共疾,天地之所不容。我等皆土生土長,食眾之粟,取之而反用之,人人所共當之責也。何可視而不見,放肆妄任。
惟某一介書生,唯知運籌機謀,克精礪治,以報斯土斯民,以衡邦家天下。至於寄居隙間,搖尾舐遺,聽人寓制,以稍小便宜,而數典忘祖,背信棄民者,則非某可知。子輿氏曰:『與民守之,效死弗去,則是可為也。』字承華夏存正體,心在台疆守生民。以此志則,何用不克。已矣乎,言盡不聞。
台灣通史序末有言:凡我同志,及我友朋,惟仁惟孝,義勇奉公,以發揚種性,此則不佞之志也。台灣人不可不知台灣事,而台灣精神,即是新一代的中華文化,在兼融並蓄之外,更宜強化「萬眾一心」和「華夏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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