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作品選登
各校推薦作品選登九十七年十月第一篇
推薦老師：王慧卿
學生姓名：洪毓廷
學校全名：北一女中
就讀班級：三年公班
作品類別：一般習作
成長
車窗映著我們兩人的身影。窗外的一切都被明亮的燈火包圍，比白天更加閃耀。從前總是話很多的他，好像有了一點點的轉變。不再像以前那樣，一見到我就吱吱喳喳說個不停──從面皰到數學公式，什麼都要討論一下。只是安靜的坐在我旁邊的位子上，偶爾撥弄一下燙過而變得乾黃的毛躁頭髮，或是回應我為了避免尷尬，好不容易擠出的話題。凝視遠方的表情，比以前傻呼呼咧嘴笑著的樣子收斂了許多，穿著和動作也多了絲沉穩的氣息。
每個人都該有長大的一天。雖然看到他此刻的成熟讓我有些不習慣。仔細想想，他也不是一直很小孩子氣的吧？我自己也沒有一直很成熟或一直很愚昧吧！我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有「完全長大」的一天。心中的情緒交錯混亂著，也許連大人也無法具體描述出「長大」這一件事吧！
他突然開口說，總覺得煩惱越來越多。我一直以為他沒有什麼煩惱的。怎麼樣的煩惱呢？我問。
「大家都買很貴的鞋子，只有我不買很怪，但是想買的話又沒有錢。」看著他以嚴肅的表情說出這樣的話，讓我感到有些好笑。聽起來幼稚，但比起從前的他──要買昂貴的東西，就向母親要錢──的邏輯比起來，有這樣的煩惱，也代表他已經有所成長了。「自己真的想要的話再買吧！不必什麼都和朋友一樣呀！」我回答。他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誰知道成長是什麼感覺呢？可似乎也不是睡一覺起來就長大了。是漸漸吧！就像睡著一樣是不知不覺的。在「進入睡眠」的那一剎那，你絕對不會知道自己睡著了。一定是等醒了之後才發現：「啊！剛剛居然睡著啦？」長大也是如此吧！一定是等到某一天回想起來才發覺自己長大了。
終於下了公車。我們一起走進影視出租店。
「我要還DVD。」他說。不知道是特別對我說還是自言自語。我也突然想逛逛DVD的出租店，所以就跟著他進去。他沒有說「妳不先回家嗎？」之類的話，也沒有任何規定要我們一起行動，但一切就像很平常的事情一樣。他把DVD交給櫃檯之後，來到我正在瀏覽的架子前。一整排都是剛上架的新片。他伸手拿了一片變形金剛，然後又放回去。
「不租嗎？」我問。
「不要，幼稚死了。」他一副不在乎的樣子，但眼神卻充滿了渴望。
「我想看這部片子。」是一部浪漫劇情片。他從我手中接過片子，讀起簡介。店裡除了我們沒有其他客人。接著我們移動到影集的架子，他靜靜的等我看完，然後一起走出出租店。什麼也沒租就離開了。
好像是下課後不知道跑到哪裡玩到很晚之後才要回家的少男和少女。說不定剛剛的店員，還有公車上的其他乘客，都以為我們是情侶。雖然無法否定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但我能強烈的感覺到，我們都知道，彼此無法取代的重要性──雖然比朋友更多了一點，但絕對不是朝情人關係邁進，而是，彼此更加信賴的友誼。
兩個人並肩走在昏暗的馬路上。路燈的光是暈黃色，沒有辦法把逐漸沉睡的街道照亮成白天般明亮。再拐一個彎就要到我家時，他停下腳步。便服的七分褲管下露出了被太陽曬得黝黑、比女生還纖細的小腿。
「明年大考結束之後，我想要去打工。」他又撥了一次頭髮。我想起上一次在這個拐彎時，他一臉認真的對我說：「我要當歌星，讓妳當我的經紀人。」之類的話。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呢？也許他真的長大了也說不定。也許是他已經看清了現實和夢想的區別？突然懷念起他的天真和對夢想的堅定不移、閃爍著光輝的眼神。
有很多時候，我們會騙自己，最後的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過程。長大這件事卻是兩者都重要的。當我們走到人生的某一個階段時，總會回頭看看自己一路走來的改變，成長的過程可以有些瘋狂，但又不能不重視每一個小小的環節，只要一點點不一樣，自己就不會是現在的樣子了。
「嗯。」我想我正微笑著。因為他也在微笑，秀氣的眉毛稍微動了一下。我們比出了勝利的手勢，把手指頭當成兔子的耳朵上下晃動。路燈依舊昏昏沉沉的發出半亮不亮的光。我的百折裙襬被晚風吹動，不知道誰先說了再見。他把書包甩到肩上，白色的球鞋在夜晚的空氣中依舊白的發亮。口袋裡的手機輕微的振動，帶來催促回家的電話。我聽見他逐漸走遠的腳步聲，一邊想起以前大聲罵他的情景，可畫面中他的臉孔卻越來越模糊，直到我再也想不起來，他充滿稚氣的臉龐。
老師評語：
「成長」本是抽象的變化，本文透過幾件小事具體表現「成長」的主題，取材自然貼切，且能精確地掌握微妙的成長現象，末段以帶有童心的舉動與模糊的稚氣臉龐並列，巧妙地回應主題，頗具餘韻之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