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作品選登
12月推薦第五篇
推薦老師：張貴蘭
學生姓名：黃麒珈
學校全名：私立衛理女子高級中學
就讀班級：一年慧班
作品類別：校內作文比賽高一組第一名
作品正文：
曾經
「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那些年，我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外公的嘴角常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身旁土黃色的茶壺經年不寐似地悠悠吟唱著，水氣氤氳上升，茶香滿室，日夜不散。外公的口頭禪是：「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別喪志！」我聽著聽著便耳熟能詳、銘記於心，多年後的今天，它已成了我的座右銘。
每當我看到老人家拄著柺杖，蹣跚而行的身影，便要一陣鼻酸…
我和外公很熟，他常來我家，看到他時，他總是一身起了毛球的咖啡色大棉襖，身上那股腐朽、難聞的氣味，令我想到了他雜亂的家。他的手很皺，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疤痕，高挺的鼻子兩旁卻掛著下垂的眼角。有天晚上，看見媽媽傷心的哭泣，低壓之間，年幼的我也能嗅出了那股不祥之兆。
最後一次見外公，已是在靈堂的告別式上。「他曾是清朝在貴州一帶的大官後代，隨國民政府抗戰、勦匪，一路來到台灣，一身破爛，家當也沒了。」抱著我的奶奶繼續說道：「他愛上了受日本教育的我，我們便私奔了，，，好不容易熬了幾年，家產在當時也是很多的，你母親當時剛考上高中，他卻倒了下來，而後成了瘸子。」奶奶哽咽著說：「然後我覺得十分羞愧，便帶著你母親離開了他…」她已泣不成聲，我緊緊的抱著滿頭白髮的外婆。
外公很疼愛我，他每次都一拐一拐的將他親自做的便當送來給我。有一天，我聽到有同學取笑他是個「跛腳阿公」，回家後我便向他抱怨，第二天，我見便當放在傳達室，外公則在遠處偷看我。那年的我，很憤怒很不解，不懂他何必來丟臉？不久，他就住院了。
轉眼，距離外公死去的那年也已九年了。真正讀到那段歷史，我才明白當時貴族的沒落。外公會書、會棋、會畫……。外公，您是以什麼樣的心態去看這段失落的輝煌呢？您的一輩子都貢獻給了我們家，不，是獻給了國家、時代。
！曾經，在鮮血染紅的戰場；曾經，在空蕩蕩的庭院；曾經，在我的床畔，訴說著一個一個久遠的故事。從山海經到三國演義，從黃巾之亂到國共內戰。曾經，在赤壁仰天長嘯的蘇軾留下了赤壁賦；曾經，在家中等待好消息的杜甫寫下了「聞官軍收河南河北」。「都消失了，大江東去啊，大江東去…」外公喝著熱茶，蒼勁的朗誦著。
是啊，都消失了！那些「曾經」，那些童年中的「曾經」像被抽離一樣的消失。外公消失了，我的童年也消失了。
他走了，留下了幾封信，信中寫滿牽掛，留下了他堆在桌邊的散文手稿，留下了雜亂的小屋和咖啡色大棉襖。天很清澈，和河水對映著，我穿著高中制服，到他的墳前祭拜。沒錯啊，那些曾經都不見了，我也不再是當年那懵懂的小女孩了。「家屬答禮─」我想起喪禮上的一切。「一鞠躬─」天很藍，花也開得茂盛。「再鞠躬─」都過了這麼多年。「三鞠躬─」我的童年……。「走囉」媽媽拍拍我，我這才回過了神來。沒有喪禮，花好好的擺在墳上，我深深的鞠了躬，進到車內，抱著即使起了毛球的棉襖，拿出爺爺的散文，大聲朗誦他最愛的詩句：「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