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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101年1月份推薦作品
99學年度第二學期竹女竹中文藝獎
小說組第二名
潘寧
竹女三年一班
明日會為了明日的你而生
01
我望著有些令人刺目暈眩的檯燈。攤開的教科書，疊起的筆記本，零亂四散的各色原子筆……時鐘滴滴答答。爸爸粗重的腳步，洗衣機轉動的機械聲。又是平凡的一天。
假如你問我明天為了什麼而生，我會說是為了考試而生。
難道不是嗎？
即使明天沒有考試，我們也充其量是為了兩、三年後的大考而辛苦的過活──雖然這對於那些天資聰穎的怪物來說當然不適用。而我，很不幸的只是百分之多數當中平凡的一份子──自始至終付出平凡的努力，平凡的每日上學，平凡的感受失望，平凡的遭受責罵，平凡的感到不知所措。
「……所以我告訴你啦！你小孩不盯哪有未來？唱高調什麼無壓力的教育？別再聽那些瘋子的演講了，水電費油費瓦斯費什麼該省就是補習費不能省，私校學費雖然高，也是有利沒有弊啊……」
我捂起耳朵。
媽媽總是到處高談她的教育理論，甚至覺得自己非常有希望成為教育局長。雖然驕傲的四處宣揚我們家擁有最優質的讀書環境，事實上每天製造噪音的都是她。
比起解開這題數學，我現在只想睡場大覺。
然後最好永遠不要醒來。
……就算醒來了，也希望我的數學講義已經隨風而逝。
02
「我們家兒子最善良了……」這是媽媽向朋友介紹我的固定開場白。我已經背誦接下來的部分：他非常認真讀書，但是總是累壞自己，所以成績一直沒有起色，看在做媽媽的我眼中該有多麼心疼吶。這種給自己壓力太大的孩子真是……上一次的實驗考試這孩子沒有拿到足夠的器材，也不敢
母親的朋友聽完總是尷尬的笑笑，然後朝我的方向飄來一眼。
我看不清那眼底裝著些什麼情緒什麼看法。
其實我一直覺得，善良就是無能的代名詞。
而媽媽雖然常常為了面子而不誠實，卻也有誠實的令人心底發涼的時候。
「媽媽，我覺得我好像就只有一個優點而已，那就是妳常講的善良。」
「這樣難道不好嗎？就算只有一個優點也很足夠啊。」媽媽的眼神飄忽，雖然我沒有研讀過心理學方面的書，我也看得出她難掩失望。我的眼淚幾乎快要衝出來了，但是我是男子漢，所以不能哭。
也許吧！媽媽需要的不是我，而是一個雖然不夠善良，但是卻能擁有出色成績的孩子。我真的一點都不感到難過，真的，如果我當了爸爸，一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永遠沒有成就。
書上不是常常告訴我們『天生我才必有用』嗎？事實上，我覺得自己對於汽車方面的造詣還挺不錯的。我知道各式各樣型號以及廠牌的汽車，我也曾經看過許多本研究汽車的書。甚至在很小的時候，就已經能夠輕易判別出每一輛車的優缺點了──我就像個小大人似的分析各種車子。
直到現在，每個月購買汽車雜誌仍然是種習慣。
我不是沒有把這份夢想告訴母親。
「汽車啊！這個興趣很好啊。」媽媽露出慈愛的笑。「這樣你就可以去考台大電機系，未來可以在這塊領域大有所為呢。你要做什麼，媽媽一定支持你。親子之間就是溝通最重要嘛。」
我的胸口頓時充滿了無力感。
老師總是稱讚我們家是個模範家庭，母親和兒子之間有良好的互相溝通，互相理解彼此的想法，進一步解決青春期的問題，難怪我是個如此善良而懂事的小孩。
我難得受到了稱讚，靦腆的點點頭。但老師欲言又止的繼續說，但如果課業方面能夠再認真一點就好了。
我覺得，我和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做了溝通，但是世界上卻沒有留下我和任何人溝通過的痕跡。
電視上的明星藝人，有些連高中課程都沒有上完，可是卻有上億元的年收入。我不否認他們一定曾經歷過辛苦的日子，經過一番努力才會爬上現在的地位──老天爺看見了那群人對於大眾娛樂貢獻的天份，替他們開啟了另一扇窗；而我的窗不僅沒有開，就連門也被緊緊鎖上。
當初，我想就讀的是另外一所高中的電機科，分數也綽綽有餘。我已經信心滿滿可以說服母親了。
就算無法說服，我們還是可以『溝通』，不是嘛？
「媽，我想念這所高中的電機科。聽學長姐分享的經驗，裡面的課程都是我感興趣的，我也覺得我應該可以讀的不錯……更何況我的興趣是汽車……」
「夠了！我已經幫你打聽到一所不錯的私立高中，雖然離家裡有點遠，但是校風很不錯，一定能夠讓你進步。」媽媽搶走我手中的高中簡介，打斷我預先準備好的一連串說詞，背過身去。
她繼續照管還在燉熬的中藥──聽人家說可以補腦又補身，所以特地每天煮給我喝的。很苦，所以我不喜歡。但是那次偷偷倒進花園裡被發現之後，媽媽哭了一整個晚上，我真的很愧疚，後來沒有一次不把中藥喝完的。
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突然想起那天的手足無措，以及媽媽的眼淚。
我忘了我接下來該說什麼。
我不是已經和喜歡汽車的同班同學約好要一起去念那所高中了嗎？
我一點也不喜歡媽寶這個綽號，但是我卻該死的擺脫不掉。或許就如同媽媽所說的，我的優點就只有『善良』。
03
關掉檯燈。
今天我念了四個小時，但是從頭到尾好像只對四這個數字有印象。或者兩百四十分鐘，因為我只不過是等待時間從指縫中滑過。抽屜裡有關於汽車的書籍，即使有幾本是我會花心力查單字的原文書，也已經被媽媽以『不准讓自己分心』的理由而沒收了。
「喝完中藥早點睡了，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媽媽眉開眼笑地、好溫柔好溫柔，我是真的很愛我的母親。
但我大概是念書念累了吧！眼睛痠痛得看不見明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