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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101年2月份推薦作品
推薦老師：曾久榕
學生姓名：張殷綮
學校全名：新竹女中
就讀班級：二年一班
白熊
夜色輕輕地籠罩大地，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由於家住公寓第十層樓，連稀微的路燈也模糊。唯一的燈光只有置於床尾的夜燈，及窗外另一棟大樓住戶偶爾亮起的燈時不時地閃爍著。四周一片靜寂，隔壁房間的父親以他鼾聲雷鳴演奏著屬於他的交響樂，我臥於床上，輾轉難眠。腦中播放著一幕幕回憶片段，只因不經意瞥見了那隻在夜燈照耀下已成鵝黃色的白熊。
那是一隻不怎麼起眼的白熊，如同在街道上玩具店的櫥窗裡隨時隨地都可見的一隻熊玩偶，甚至比櫥窗裡的熊玩偶還不漂亮。熊娃娃的基本要件：毛茸茸的身軀、溫柔的觸感、水汪汪的大眼睛、倒三角形的鼻子以及那有如朝陽招牌的微笑，這隻白熊都有，不同的或許是毛色吧！坊間的熊娃娃多半是棕色的，它卻是冰山上的白色北極熊；圓滾滾，而且龐大，它的手甚至無法貼身於軀幹。白熊沒有多餘的裝飾，僅脖子上繫著一條紅棕色的蝴蝶結。這隻白熊，總使我想起一個人，想起她美麗的倩影、溫柔的低語以及慈祥的笑靨。
她，是我昔日補習班老師的妻子。不過我向來與她沒什麼交情，只是偶爾經過時會點頭打招呼的師母。聽說她大學時是校花，容貌十分清秀美麗，四十多歲的她風姿依舊不減。外表秀麗的她教課時卻是格外地嚴峻，我雖然沒有上過她的課，但覺得師母沉默時散發出一股不可侵犯的氣息。事隔多年，已忘了她平時的穿著及髮式，但還能回憶她的臉龐；唯一一次與她較深的交會，深深地烙印在我腦海裡。
那天放學後，我滿心愉悅，準備用收集已久的點數換禮物，師母見到我，和善地詢問我想要什麼獎勵。我一眼就瞥見坐落於角落的白熊，雖然它不特別漂亮，但對於我這很少擁有玩偶的女孩已具極大吸引力。我興奮的指向它，師母便拿出白熊並交於我手中。我愛憐地緊緊擁抱著白熊，完全忽略在旁的師母。直到耳邊傳來熟悉的摩托車聲，意識到母親已在門口等候時，我才發現師母的眼睛已彎成一條線，帶著燦爛的微笑注視著我。我馬上低下頭，不敢直視她的眼眸，因她彷彿已洞悉我所有情思。羞赧的我不敢面對她，匆促地向她道別，即刻奔向母親。回家途中，雙頰方才泛出的紅暈仍舊不褪。我的心裡如是想著：師母其實是個很溫柔的女人。
好景不常，昔日平凡又美滿的日子像一面圓滿鏡子般，因遭逢意外而破碎。師母的健康狀況直落而下，她得了癌症！病痛摧殘著師母，耗盡她的精神與體力。那時的她住在台北的醫院接受化療，一個美麗的女人在面對化療的療程時，青絲一絲一絲的落下，心裡一定不好受！老師也因照顧妻子，日夜往來於台北與竹南，身形明顯消瘦，頭髮被憂傷快速染白，皺紋也在奔波中漸漸加深。最後一次看見師母，師母已坐在輪椅上，頭戴毛線帽，手扶著輪椅扶把，眼神淒涼，似乎傾訴這段時間以來遭受的病痛折磨。我只敢在不遠處望著她，她竟是知曉般的，抬起頭，看到了我。只見她嘴角緩緩地上揚，勉強擠出了一抹微笑，那笑，不復昔日的溫柔與和善，而是淒涼與哀苦。沒多久，師母過世的消息便傳至我耳中。那夜，淚水緩緩地流過我臉頰，濡濕了棉被，也濡濕了被我臂膀緊擁的白熊，腦中不斷浮現那日師母將白熊交給我的畫面……。
師母逝世後，原先每晚都堅持要抱著白熊入睡的我，將它擱置床頭，不再緊擁入眠；不想碰觸傷口，把回憶鎖在心底最深處。每當看見在白熊嘴上的那道弧線，就想起了那日師母遞予我白熊時所散發出的那一抹溫暖燦爛的笑靨，那是人與人相處時，一份溫柔而友善的互動，足以溫暖一個女孩幼小的心靈。啊！今夜，是如何地將視線轉到了白熊身上，牽動了我心頭最底處的回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