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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101年5月份推薦作品
國立新竹高商100學年度第一學期新商文學獎
散文組第二名
綜二3班汪首恩
歲月的滋味
外婆家旁有棵柿子樹,開花,結果,成熟,墜落,風乾,這不只是植物的一生,也像女人的一生。
平常回外婆家,來去匆匆,沒有機會仔細欣賞庭院中的一切, 一個宜人的秋天,我在院中散步,看看外婆種的草花和蔬果,無意間發現,在不起眼的角落,立著一棵結滿果子的柿子樹,我在樹下駐足,仔細的看著它,柿子有如靜夜中的路燈,在一片深綠中閃閃發亮,隨風晃動,飄下陣陣清香。清晨剛採下的柿子,露水輕輕的滑落,圓潤的身體,光滑無暇的外表,像顆包了保鮮膜的橘色小球,細心的被保護著,摸起來嫩卻有點黏,淡淡的香氣,想吸引人,卻又害羞,把濃郁的味道藏在深處,等待有人能發現它,剖開它,細細品嚐,而這一切,宛如女子的心事。
媽媽是一個平凡的風城女兒,乖巧地長大,不願讓父母煩惱、擔心。高職時,外表順服的她,心中卻一直希望有天可以活出屬於自己的不平凡。畢業了,第一次做出違背父親的行為─放棄郵局公務員安穩的工作,毅然決定去考大學。她每天從早到晚,把原本可和朋友玩樂的時間,一點一點的嵌入書本中,不放棄,也不因普通科目完全沒學過而喪志,經過半年,她如願考上大學的日間部,完成了一件大家認為不可能的事。
一顆剛成熟的柿子,澀又帶著一點苦的滋味,讓人不禁微微皺眉,不小心撞了一下,在它身上留下一個印記,以為沒什麼,但卻從那印記,往裡擴散,往外擴張,軟了,爛了,直到整顆腐敗。
她的原生家庭,一道深深的傷痕。
在家中,媽媽沒有安全感,且對未來沒有把握和希望,重男輕女的外公認為女人不需受太高的教育,以致於她大學每週回家時,看著父親不甘的把生活費丟在桌上,她默默的撿起,離去,心一次一次的淌血,結痂的傷口每週都被無情的撕裂。外婆一個嫌棄的眼神,外公一句責備的話,都在她心中深深的烙印下傷痕,一點一滴的擴散,心,慢慢的受傷,潰爛,把自己丟棄,掩埋。閱讀,成為她唯一寄託情感的方式,隨著故事遨遊,假裝自己是千金,是築夢者,一個個的故事,伴隨著她高潮迭起的一生。
大學畢業後,從幾千人中脫穎而出,進了高薪的長榮海運。
柿子樹上,一朵純潔鵝黃色花朵,慢慢轉化成,累累結實,一顆顆不同的顏色,在難捉摸的綠中帶著一點橘,有神秘卻又張狂的黃,還有稍帶害羞的橘,交雜著熱情如焰的紅,每個都在陽光下發出不同溫度的光芒。
她還是位少女,對這世界充滿著期待,去了美國,用的是她省吃儉用存了六年的積蓄,只為圓一個從來沒有過的夢。在異地,她擺脫台灣的所有束縛,每天無憂無慮,自在開心。剛去時英文不好,靠著不斷的努力,畢業時,卻成績優異。熱情的她,勇於迎向未來的挑戰。
柿子脫澀後,原本的脆硬漸漸地變軟,甜膩卻又爽口。
媽媽嫁為人婦,奶奶是位沒有自信的人,從大陸帶著剛生不久的孩子顛沛流離到台灣,她只對家人好,媳婦,對她而言,永遠像個外人。媽媽曾被罵,被挑剔,逐漸,她的心慢慢變軟,等著所有突如其來的狀況,不再有少女時的狂傲,有彈性的心思,要懂得如何和長輩相處,機伶,卻又不鋒芒太露,嘴巴要甜,才能討老人家喜歡,女人,總是有著靈巧的身段,隨時伸縮自如。
一陣九降風吹過。
一排排柿子被擺在架上,在冷冽的風,炙熱的太陽下,一絲絲的被吹乾,最終只剩下乾癟。
所有的人都無法逃過歲月的催逼,媽媽當然也不例外,以前烏黑亮麗的秀髮,已經慢慢的被時間染白,每隔一陣子,我都要幫她剪白頭髮,但隨著時間的流逝,我發現要剪的份量越來越多,甚至已到剪不完的地步,最後也只能藉著染髮,才能蓋去那些雪白。記憶力,一天不如一天,以前行事曆都記在腦中,但現在,她常沮喪的跟我說,今天漏買的菜,少繳的費,我也隨之落寞。
經過風霜歲月的媽媽,即使二十年後跟外婆和奶奶一樣,美麗的外貌經歲月的折磨,只剩下乾癟沒生氣的一層皮,就如荒路上的一灘爛泥,被太陽晒乾,又被雨水淋濕,乾了又溼,濕了又乾,最後龜裂,粗糙。然而,現在的媽媽,累積無數的人生經驗,常在我孤立無助時給我鼓勵和建議,豐富的閱歷,給我留下無數動容的故事。喜歡幫助別人的她,在教會和學校當義工,給需要的人溫暖,也分享她的生命。這愛就像耐放的柿餅,在我心中,長久儲存。
柿餅的味道在味蕾上跳動,彷彿告訴我,經風吹日曬的它,在磨練中把精彩的每一刻,都鎖在小小的身體裡。
輕輕咬一口,啊!那是歲月的滋味。
我凝望柿子樹,那是一顆充滿生命的樹,每一顆果實,都帶著獨特的味道,開花,結果,成熟,墜落,風乾,它們的一生看似相同,但都有著屬於自己的故事。
評審老師評語：
以柿子的成長帶出女人的一生，柿子和女人交錯描寫，極為獨特，令人印象深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