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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104年05月份推薦作品

作品類別：第十二屆大武山文學獎小品文類青少年組佳作獎
推薦老師：葉俊谷
學生姓名：林雋晏
學校全名：屏東女中
就讀班級：三年二班
作品正文：

一公車的光

　　夜，如潮水漫來，隨著月亮的升起，暴漲然後將城市淹沒。燈，在夜滿至眼前的那一刻亮起，撒出光圈築起結界，阻止空氣中一切涼意的滲入。我在夜裡淺行，踏著光影和溫暖碰撞。這是一件浪漫的事。

　　記得那天看不見月亮，但夜卻來的又快又猛，連雨水也一起挾來了。整個世界像被丟進水裡又被拔了出來，滴滴答答的到處滴水。原本粗糙的柏油路被水融成一片，路燈打在上頭，波光粼粼的竟成了河道似的。我很技巧性地在人行道上走著，跳開積水的小窪，跨過成渠的水流，但鞋子同襪子都已全濕透，最後索性大大方方地踩過窟窿，否則彆彆扭扭的走起來總不怎麼舒爽。起初腳又濕又冷，連腳趾頭都快沒了知覺，但這感覺竟有種像踏在清晨草地上的快感，濕漉漉的在腳間摩娑，一股涼意自腳底沁入全身，手中的傘不由得震了一下。肩上的書包有一大半被晾在傘外，綠色的布面快全被墨綠色給佔領，感覺好像被偷偷地在書包中倒入幾升的水，是沉甸甸的。路邊的照明燈像佇立在幻境前的燈火，繚繞著捲捲白霧，從燈面上蒸出的絲絲白煙隔絕了後方和黑暗融成一塊的公園景色。我快步穿越，最後忍不住抬頭確認時間，大面牆壁上的人魚時鐘顯示著九點，人魚公主在我過紅綠燈的前一刻探出頭來，我沒來得及欣賞，公車便似從黑暗中穿越出來般停駐在我的眼前，我急急地踏著水跳上車。人魚公主在海裡左搖右擺的，我今日最後的一短旅程開始了。

　　車上只剩下最前排的位子，我想也不想地便坐了下來，我小心翼翼地調整書包的位置，伸了伸有些麻小腿，然後將自己埋在太過直硬地椅背中，離家還有三十分鐘的路程。車上轟隆隆怪聲作響的空調飄著菸草的味道，明明車上是禁菸的，這股習以為常的神祕今天還多了幾絲霉味，大概是從那開開關關的車門飄進來的吧!公車無預警的停了下來，門嘶嘶地被推開，掛滿駕駛座的鈴鐺鏘然亂響，一位老阿嬤步上了公車，東張西望地找空位，我拎著書包站起，轉頭發現也有一位女孩站了起身想讓座，我對她笑了一笑然後將位子讓給婆婆，默默地將自己往一旁的鐵桿靠，我能聽到身後女孩又坐下的聲音還有老婆婆低聲的謝謝，頭上昏黃的燈光照得我暖暖的，撒在公車內有種被煙燻過的烈烈的溫度。車持續在這雨夜中前行，像在夜中張開一個結界，是一車的光。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微黃的燈光下，每個人的臉看起來都祥和幾分。車內只剩下隨著車子蹦跳的鈴鐺還有空調的運轉聲響，突然我的書包被人扯了扯，定眼一看是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先生，膝上堆著從隔壁座位清出來的行李，笑著請我坐進裏頭的位子，我不好意思地拒絕他，但最後能不敵他的盛情，艱難的擠進那狹窄的座位。他一直都是笑的，隔了許久才開口:「你讀什麼學校啊?」我有些生澀的回答，「很好，很好。」他說，之後我們不再對話。窗上倒映著公車上的一切，但卻看不清老先生的臉。我將手緩緩貼上玻璃，納悶窗對面的那個世界是否也是溫暖的，但手心傳來的只是冰冷。我貪戀著這車上的燈火，閉上眼看不見窗外無盡的黑。

　　早忘了他是在哪一站下車，甚至連有沒有說再見都不記得了，像兩慧星互相照亮然後遠去，繼續在黑暗中漫遊千年。玻璃被水痕切成碎片，疙疙瘩瘩的凝成一面的小水滴，路上的、車內的光投在水珠上，顆顆晶瑩閃閃，好像液態的光一般，不知會不會在何處匯集，收集成一池的溫暖。伸手按下下車鈴，尖銳的快樂頌在公車內橫衝直撞，直到把我推下車。公車急急的沒入黑暗，連車尾燈都看不到了。外頭的雨已經停，沒有撐傘的必要，但回家的路上是一片水溶溶的金黃，似剛才灑若一般。

　　在看不見月亮的雨夜，搭公車是一件浪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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