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
* 2010-05-09
* 新聞速報
* 【林欣誼】
從學校下了課,張輝誠回到木柵山邊的社區,鑰匙一插,門一開,他媽媽就像小孩一樣笑瞇瞇地,馬上從客廳沙發上站起來,跟在兒子「阿誠」身邊團團轉。張輝誠則像個寵愛女兒的爸爸,伸手摸摸矮他一大截的媽媽的頭,也綻開笑顏說:「你看,我媽媽頭髮都是黑的!」
這對母子摟摟抱抱無比自然,張輝誠寫《我的心肝阿母》(印刻),更不知「羨煞」多少老人家──這本書是他送給70歲媽媽的生日禮物,書中每篇以「我阿母」開頭的文章,不是「我阿母暑假後第一遊」就是「我阿母歡喜過大年」、「阿母治菜」,以輕鬆幽默的文筆,寫成他如何「取悅」阿母的雙人暢遊日記。
2005年張輝誠出版處女作《離別賦》(時報),懷念剛過世的父親,感動許多人。《我的心肝阿母》雖同為親情之作,文風卻全然不同。他說:「《離別賦》是抱著不想讓爸爸消失的心情,用眼淚在寫,這次卻是一種很鬆的狀態。」
書中,這個從小被稱為「番阿葉仔」的阿母,目不識丁、認不得阿拉伯數字,個性率直卻常得罪人,10多年前從雲林家鄉北上與兒子同住後,開始展開「台北歷險記」。
張輝誠寫阿母怕看牙怕抽血,最喜歡玩夜市的「彈珠台」,每到假日就興沖沖巴著他說:「今仔日要去哪趣玩?」母子倆因此手牽手從台北的夜市、貓空纜車、圓山兒童樂園,逛到淡水老街、基隆砲台等等。書中還不時穿插阿母「語錄」,如發語詞「我父(ㄅㄟˊ)我母」、「吃乎死,較贏死沒吃」等等。阿母「返老還童」的形象躍然紙上,而張輝誠最常出現的話就是:「只要我阿母能開心,哪裡都好。」
他甚至陪阿母流連內衣攤,自述「遊逛其中,總是抬頭挺胸,旁若無人似的」。出門時則貼心規劃「廁所地圖」,將找廁所「患難與共」的感覺歸為母子倆共有的親密感情。難怪簡媜直呼這是一本「孝子教學示範手冊」,但張輝誠淡淡說,若問照顧老人家最大的收穫是什麼,「我會說:沒有遺憾。」
今年37歲的張輝誠畢業於師大國研所,目前任教於中山女高,同時寫作博士論文。他自己的家與阿母家位在同一棟樓,婚後為了陪伴阿母,輪流在兩屋間過夜,去年底剛升格當爸爸,人生又轉到另一階段。
眼前的張輝誠像個開朗大男孩,但他卻悄悄說:「我生命最大的本質,是悲傷。」嚴肅的外省父親與個性乖張的本省母親,注定是一場衝突不斷的婚姻。身為么子的張輝誠記得,大哥與兩個姊姊很早離家工作,他從小孤獨面對家中的貧窮與父母終日的爭吵,還曾離家出走流連街邊三夜不歸,「那時看到人家春聯寫『家和萬事興』,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
他坦言在看似搞笑的《我的心肝阿母》背後,也是他「苦中作樂」的心情。「因為阿母個性難相處,很多難過的部分我都沒寫出來,經過長時間的磨合,有一天我意識到自己長大了,媽媽忽然變成小孩了,才漸漸琢磨出現在的關係。」經歷過生命低谷,張輝誠非常珍惜現在「雨過天青」的狀態。
《離別賦》出版後,獲得許多讀者感同身受的迴響,他才發現原來寫作最吸引他的不是自我的抒發,而是讓人感到溫暖,「這讓作品有了價值,得到保存。」是這樣一種溫暖的個性,造就了今天的張輝誠,即使曾經如此悲傷,他用更大的力量一一融化,而生命與創作對他來說,也許都才剛剛要展翅飛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