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人物-柴春芽帶著《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從西藏流浪到台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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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人物-柴春芽帶著《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從西藏流浪到台北
* 2010-11-14
* 新聞速報
* 【林欣誼】
35歲的中國小說家柴春芽,是個天生會說故事的人。「來,沒事兒沒事兒,聽我慢慢說。」他總是這樣笑著開口,然後,一段又一段精彩的故事便從他嘴裡滾出來。
這天,他蓄著鬍渣,身穿白色上衣,彷彿一名從草原走來的吟遊詩人,幾個小時內,就把自己的一生說盡。
這個想「慢慢說」的人,同時也下筆飛快,4年來已完成3部小說集,皆在台灣出版。今年10月他首度訪台,應耕莘文教基金會之邀駐台兩個月。
>>頑皮搗蛋 童年糗事說不完
5年前,30歲的柴春芽放棄人人稱羨的《南方周末》攝影記者職位,隻身前往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德格縣,擔任義務鄉村教師。一年後他回到城市,開始奮筆疾書,從處女作《西藏流浪記》、《西藏紅羊皮書》到《祖母阿依瑪第七伏藏書》(皆聯合文學出版),全圍繞著他的西藏經驗,更以他自由無拘的敘事幻術,開啟了「西藏魔幻寫實」的小說路線。
柴春芽出生於甘肅隴西的偏遠山村,是道道地地的農村人。脾氣暴烈的爺爺在他出生後,就把媳婦、他的母親趕出家門;受過教育的父親則因不滿爺爺為他訂的親事,曾在外流浪3年斷絕音訊,讓奶奶把眼淚哭乾,把眼睛哭瞎。然而,從小由爺奶帶大的柴春芽,說起童年最起勁的不是這些苦,卻是他如何的調皮搗蛋。「我有兩個好哥倆,成天在山裡玩,我們抓了青蛙丟到女同學書包裡,嚇得她們哇啦尖叫;還趁女老師彎腰時,比賽誰最先把銅板塞進她屁股口袋再拿出來……。」
雖然蹺課成性,但他從小喜歡閱讀,在家裡找到爸爸的書如《薛剛反唐》等傳奇故事便看,看完了,就到學校說給人家聽,跟家裡有錢的同學換油餅子吃。初中時,剛好是翻譯文學湧入的年代,他趕上存在主義流行,讀到台灣作家席慕容、余光中更是滿心蕩漾,「我把一本席慕容的詩抄一遍,再對上自己寫的詩,寫了一整本,取名《與席慕容對白》。」
>>放棄記者職 遠走西藏
西北師大政法系畢業後,柴春芽先到蘭州打工,因緣際會進入新聞業,先後到西安、廣州當報社記者及編輯。後來因為在報上推薦異議作家廖亦武而被開除,長官為了留他,只好讓他轉作攝影記者。
從連轉底片也不會,到進入同業夢寐以求的《南方周末》成為知名攝影師,柴春芽只花了短短5年。期間,他常有機會走遍中國大江南北,這些見識皆成了他日後寫作最豐富的素材。但正當前途大好時,他卻逐漸對人生感到迷惘,於是決定去「做一件純粹的事」,將自己放逐到藏區。
「我身上不帶一分錢,只想乾乾淨淨地去,乾乾淨淨地出來。」他描述,當時他抱著道德的崇高感,想去幫助那裡的孩子,但一年後發現,「他們給我的遠遠比我給的多。」
>>埋首創作 每天夢見小說情景
這一年朝夕相處,也讓他打破外人對藏族一味的浪漫想像。「藏族有高度發展的文明,但也有很多陋習,比如愚昧的迷信、男女地位極不平等。但他們沒有從內而發的自我批判,藏族知識分子沒有承擔教化人民的責任。」對於西藏問題,他自有一套深刻看法,但他坦言「議論是危險的」,因此寧願選擇用文學的方式,書寫動人的故事,傳達漢、藏兩族應解開心靈桎梏,追求和平的理念。
如今,柴春芽皈依佛教,結了婚,當了爸爸。過去3年,他每天晨跑,埋首書房專注創作。奶奶過世時,他開始寫第3本書《祖母阿伊瑪第七伏藏書》。這時他的小說之筆已出神入化,7篇小說只花兩個月寫成,更創下一氣呵成、完全不分段的瑰麗小說語言。「我每天夜裡都夢見這些情景,醒來就趕緊寫下來,我想創造一種讓小說飛起來的語言,不是故意不分段,是我根本停不下來!」
《祖》書描寫一名漢族女人在拉薩的酒吧房間裡,總是感覺到某個無形的男人在夜半吟唱古老西藏情歌;另一名被視作瘋癲的穆斯林女孩,則反覆描述月光升起時,色曲河裡的龍石將會起身跳舞;活了201歲的祖母阿依瑪,以第七伏藏書的形式記錄下夢與現實的一切……。許多難以驗證的神祕情節,並非他的妄想,而來自他的家族。
>>魔幻 就是我真實的人生
柴春芽說,從他奶奶、媽媽到他,都有作夢預知的能力,村裡還有人會被附體。這些經驗他早習以為常,但卻與他在學校受的唯物主義、無神論教育違背,「最後拯救我的人,是馬奎斯,因為他說,他寫的就是他生活的現實,對我來說,魔幻寫實就是真正的現實。」
除了信手拈來的素材,柴春芽志在開創一種全新的語言,一種彷彿人瀕死時所見,漫長一生都在當下「同時剎那呈現」,也就是打破時間線性、沒有對白與敘事的分野,充滿了繁複意象的堆疊畫面。
但他自謙:「我的文字都是農民教給我的。」他表示,有些作家擅於「編故事」,但編的故事和自己的生命不貼近。而農民不編,他們用說的,他們是天生會說故事的人,如同他所繼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