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 失去輝煌的廢都》農民賈平凹為當代長安招魂
2010/12/12 | 旺報記者廖珪如/專題報導
城市是有靈魂的,西安的靈魂,就是古中國的魂,和外國人談西安,他們會為你刻畫出一具秦俑的面容。西安又稱長安,是中國歷史上第一座城市。與開羅、雅典和羅馬同享世界四大古都盛名。唐代的長安是曾是世界上最雄偉和最大的城市,曾為中國歷史寫下一頁精采的篇章。
想從字裡行間看見長安,總是先從唐詩下手。要看長安城的雄偉,不能錯過白居易《登觀音台望城》詩「百千家似圍棋局,十二街如種菜畦」,其描繪出當時長安完善的街道規畫,有如棋盤。要看長安的人潮,可以翻閱《韓昌黎全集‧出門》:「長安百萬家,出門無所之」,從文句中可以了解長安有數百萬人口。
此外,尚有詩仙李白在《登金陵鳳凰台》中曾寫下的著名詩句「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以及白居易《長恨歌》一句「回頭下望人寰處,不見長安見塵霧」,皆道出對王朝動盪的惆悵。
西安 讓賈平凹蛻變
作家的創作,總不離地域風景。如魯迅之於魯鎮,沈從文之於湘西。千年古都長安雖不曾在文人筆下缺席,但似乎盡藏於唐朝詩人的筆下。隨著唐帝國的殞落,我們對長安的盛世風貌也逐漸模糊。直到賈平凹的《廢都》問世,才替讀者勾勒出這座古城在20世紀的泛黃風貌。
賈平凹的《廢都》以遊刃有餘的古典語言,狀寫八○年代西安城內的人生百態與情感模式,透過西安百姓的日常生活層面,描繪出一部中國社會風俗史。賈平凹並非西安人,他是陜西商州人,有文學評論家認為,這讓賈平凹描寫西安的筆尖帶了點「仰慕」之情,也讓賈平凹觀察西安的角度比起其它人更加細緻。
若說《秦腔》奠定了賈平凹鄉土文學的功力和文學地位,那就不能繞開以農民身分寫《廢都》的經歷,這是他蛻變的開始。在創作《廢都》的同時,賈平凹以散文〈西安這座城〉來描述他對西安的觀感:
西安位處關中平原,八水環繞,曾是十三個王朝的帝都。相對於漢唐盛世,今天的西安只能成為廢都。即使如此,這座城市魅力無窮,不只可見於各代文物遺址,也可見於饒有古風的日常生活。西安的人質樸大方,悲喜分明,活脫是來自秦塼漢瓦的造像,甚至一草一木也都有它的看頭。西安城宜古宜今,「永遠是中國文化魂魄的所在地了」。
賈平凹在《老西安》中也提到,「我以為要了解中國的近代文明那就得去北京,要了解中國的現代文明得去上海,而要了解中國的古代文明卻只有去西安了。」
沒有照片的古老城市
為了創作《廢都》,賈平凹做盡功課,卻發現這座古城在中國的相簿裡「缺了一頁」。他在文章中指出,舊時西安的照片少得可憐,他費盡心機在數個檔案館裡翻找,也在一些老古董收藏家家中搜尋,卻都是「西安事變」、「解放西安」的資料,而「這些內容國人皆知,哪裡又用得著我寫呢?」後來賈平凹想通:「沒有照片的老西安正是老西安」,他認為,「這是一個沒有人會走錯門的城市」,因為走在西安,會讓你身處在現代卻感受到古老的過去,因而不需照片,自有時代的威儀。
賈平凹形容自己的訪調經驗:「隨便從西安的街上叫住一個人吧,說起西安他們都會眉飛色舞地排闊:西安嘛,西安在漢唐做國都的時候,北方是北夷呀,南方是南蠻吧。而我們西安是大地的圓點,是中國的中心。」他們或者也會說,「西安東有華嶽,西是太白山,南靠秦嶺,北臨渭水,土地是中國最厚的黃土地,城牆是世界上保存最完整的古城牆。」對於西安,人民總是沈在歷史的榮光中:「長安長安,長治久安,從古至今,它被水淹過嗎?沒有。被地震毀壞過嗎?沒有。日本鬼子那麼兇,他打到西安城邊就停止了!」他們堅定地說,「到中國不來西安那等於是沒真正來過中國」。
但賈平凹仍舊狠心地以奇形異色說了西安的「廢」,那種「廢」自然是今非昔比,僅是沈浸在古意當中,而產生的「一種自卑性的自尊、一種無奈性的放達和一種尷尬性的焦慮」。文學評論家王德威甚至直言,《廢都》之廢,反應了改革開放後都市再起,雜沓苟且的亂象。不過賈平凹仍認為,隋唐帝國的崩毀,讓這座城市的人失去了歷史的因緣際會,也失去了傳承,「它承受的時間的斷裂,才更令人怵目驚心」。
「我迷戀這個城市,我迷戀西安,西安不僅僅是個歷史傳說,在每天每時每刻都在創造幸福生活和更美未來的傳說!」賈平凹以西安為傲,也以其為創作的轉折點。有台灣媒體曾讚美賈平凹說,「或許不一定西安才能出賈平凹這樣的作家,但沒有西安肯定沒有賈平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