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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書房／攀爬中年的惡地形 －－楊明《夢著醒著》
 
【聯合報╱吳鈞堯】 2011.02.26
推薦書：楊明《夢著醒著》（印刻出版）

「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是儒家對人跟社會倫理的期許，楊明的《夢著醒著》，提出現代人不僅三十不立，就算到了四十，對人生跟愛情，也都還疑惑。

〈上升的海平面〉失去影響力的主播、外派履職的職員；〈寂寞培養皿〉觀察植物成長的紀錄員；〈夢著醒著〉夢見自己分裂作兩種生活的筠綺；〈如果那一天沒有〉攜子女自殺的爸爸；〈梅雨〉中失業的綺軒與離婚的嘉卉；〈那年夏天以後〉小宴、光亞、彤彤以及折磨人心的誤殺事件；〈九槐村的裁縫〉佯裝自殺實則帶女友逃亡的沈蒙。這些主角，不分男女，都三、四十，正是打拚社會名利的黃金時期。楊明沒讓劇中人往名利追索，卻寫著人存在最重要的問題：如何跟自己發問？如何跟自己相處？

〈寂寞培養皿〉主角孤單記錄十個月，最後，實驗收了，培養皿的種子並未發芽；〈夢著醒著〉「真實的」人生是筠綺嫁與皓平，「幻夢的」則是文茜茜在大學時橫刀奪愛，致使筠綺孤單度日，卻忍不住想看看皓平現在的生活。小說中以「幻」當「真」，對婦女的失落說得動聽又驚悚。兩種人生各有困擾，都不讓人滿意，憬醒之後的筠綺發覺無論抓左或擁右，都不是人生的純美，卻只能均衡兩種疲憊。

《夢著醒著》沉澱為楊明對中年危機的思索，感情如外遇、失婚、離婚；事業如功成名就、前途茫茫；人際關係如孤獨、寂寞跟疏離等。這些問題是烏雲罩頂，楊明寫來，則文字細膩、敘述靜謐，客觀定義她的而立跟不惑。楊明在主角群的命名特別庶民化，如皓平、綺軒跟筠綺等，都稱得上是「菜市場名」，收錄的小說雖有〈夢著醒著〉的驚悚、〈九槐村的裁縫〉的懸疑，但情節的過度製造跟操作，卻不是醒著的人生能有的，楊明寧以誠懇樸實的語調詮釋她關心的世代。

瞧，楊明的細膩跟隱喻：〈如果那一天沒有〉中，楊明寫著已死的偉皓跟姊姊討論餐食，「黑暗中，隨著聲音從他口中說出，他的四周微微亮起來」。亮起來的是微光，卻也是一把火炬，往前、往後，或者朝現在探看，都會發現生命崎嶇如惡地形。

作家的使命之一，不單攀爬惡地，也試著了解與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