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個人到一代人的傷痕 書寫國族苦難的虹影
2011/02/27 旺報| 黃奕瀠)
大陸知名作家虹影來台參加國際書展的一場座談會和簽書會後,火速離去,由於沒有大為宣傳,很少書迷知道她來到台灣,然而,意外遇見虹影的書迷也忍不住興奮對她表示,如何喜歡她的作品,「我們的社團甚至還舉行了讀書會」。虹影張著大大的眼睛,微笑親切問候每個讀者,這種巨星形象,難以和她的作品連結,那個飢餓的女兒… …。
虹影是當代最受爭議也最被矚目的女作家,她的作品一出版時常成為話題,如《K》因影射真人真事並深刻書寫房中術被告,《飢餓的女兒》自揭貧民窟私生女的隱私,而去年出版的《好兒女花》更是大爆她和姊姊「兩女共事一夫」之事,她的丈夫是才子趙衡毅,於是這個八卦在媒體上不停被討論,虹影也像談她人故事一般平常。
出生於1962年的虹影,是大飢荒最後一年受胎,她重慶一個貧民窟裡誕生的「老六」,屬於爭奪奶水食糧的新生兒,「飢餓是我的胎教,我們母女倆活了下來,飢餓卻烙印在我的腦子裡。母親為了我的營養付出多少代價,我不敢想像。」虹影在《飢餓的女兒》中這麼寫道,並且透過她的家庭和師長親友描摹了發生在這個天府之國的飢荒,而後是文革,再來是八九民運。虹影主軸放在自己的生命故事中,八卦辛辣無比,但時代的幕在身後提醒著觀眾,這是中國苦難歷史搭成的舞台。
詩人楊克說,虹影以半自傳體的形式寫一個底層女孩的成長史,也是她們這一代人的心靈史,掩卷之際,她想到了魯迅的話:「真的猛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她很佩服虹影把個人生命和時代的傷口撕裂開來的勇氣。
勇揭時代瘡疤
趁虹影簽名的空檔,我問得直接:「你為何這麼敢寫?」她用大眼睛回答我,我於是補充:「中國文人作家多半會掩飾自己的缺點和不堪,講大道理,可是你卻不停挖自己隱私來談中國當代史。」她眼睛眨了一下:「我違反中國人寫做的常態,但如果我寫的故事僅是和我一個人相關,這很沒意義,我寫的是整整一個時代的命運轉折,這不屬於我個人。」虹影說自己已經49歲,看過很多歷史波瀾,從個人的命運來看國家苦難,這些故事都是屬於一個民族的。
虹影曾翻閱她出生時的報紙,充滿著偉大的新聞,越是大飢荒時代,消息越是美好,生活越是美麗,「這樣的報紙太有價值了,任何人想瞭解自己的祖國,想瞭解歷史,應當經常翻閱。」虹影在書中嘲諷地說。
「在災難之前,我們都是孩子,後來才學會這種發聲方式,喊聲抓住喉嚨,緊如魚刺。」在80年代社會思想文化乃至於身體大解放的時代,虹影在一次酒後,擦嘴的油印紙上看到這首詩,這首詩的作者後來成為她的丈夫。我說虹影生長在中國的邊緣城市,在貧民窟,是女性,怎麼看她的書寫都屬於一種邊緣的發聲,畢竟,首都的、沿海的、男性的作品往往掌握了歷史的、文學的詮釋權,「你是在為屬於自己的邊緣寫作嗎?」虹影以文學評論家王德威的評論回答我的問題:「他說我為魯迅筆下的祥林嫂這樣的女子發出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