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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書房／滿布星辰的夜空－－白靈詩集《五行詩及其手稿》、《昨日之肉──金門馬祖綠島及其他》
 
【聯合報╱李長青】 2011.04.23

推薦書：白靈詩集《五行詩及其手稿》、《昨日之肉──金門馬祖綠島及其他

》（秀威資訊）

不止主題上的多變，自1990年代中期以來，提倡「小詩」運動不遺餘力的詩人

，連寫作行數的主張也經歷了相當程度上的質變，而後量變。君不見319行長詩

〈大黃河〉與更為浩蕩的426行〈黑洞〉，在經過《沒有一朵雲需要國界》與《

愛與死的間隙》之後，《五行詩及其手稿》以101首均為五行的詩作，施作詩國

精密的工程；其中，更充允了作者思慮「五臟、五行、五方、五時、五氣、五

色、五音、五官、五體、五液、五情、五志、五味、五臭、五聲等等天地人事

物對應相配」之心得，「就像我們的五根指頭一樣」，自然自在，如實呈顯。

學科學的詩人論及中醫與五行，甚至「回到辦公室，先換上便服來個拉筋練習

」（見《創世紀》詩雜誌165期：「詩人的一天‧白靈小輯」）時，更具說服力

。

然而，在多變的同時，白靈卻仍是專注的，蕭蕭言：「但他真正鍾情的應該是

小詩。」而白靈自己也道出了「當年發表的第一首詩只有四行，後來一度寫了

不少長詩，最後又回歸寫起小詩來」的心路。有心或無意，詩人終以小詩為依

歸，螺之旋之，念茲在茲，此等專注有無可能正是蒲松齡「性癡則其志癡。故

書癡者，文必工；藝癡者，技必良」的寫照？「有無可能／埋在心中的地雷／

是要把自己／炸得通體舒透？」（〈雷與蕾的交叉〉）

讓讀者更強烈感受到白靈竟是如此專注於詩業的，恐怕是那些為數眾多，一併

收錄於詩集裡的真跡手稿了。循著詩人或端正或疾草，或清雅或黑壓的手體字

，時間的形跡變得可親而富有機趣，透過對照，讀者幾可追索至創作者心靈運

作的胎痕，直通詩人胸臆，那一座滿布星辰的夜空。

一樣專注的還有同時出版的《昨日之肉──金門馬祖綠島及其他》。本書最動

人處在於詩人剖述自家身世，從1949年金門對岸的廈門鼓浪嶼憶起，敘及母親

帶著一對兄姊，等待著要「去找我早幾年就到台灣討生活的父親」；而生於台

北萬華的詩人，因為碉堡藝術節、詩酒節等文學活動，「十幾年來去最多次的

是金門」，日久生情，除體認時代、政治、戰爭對待此等小島小嶼之無情與無

常，更將關懷視野（與足履）拉至馬祖的村落、綠島的白色恐怖檔案、基隆嶼

、龜山島、蘭嶼、澎湖等邊境之島。

《昨》裡的白靈依舊多變，卻也專注依舊。多變的是寫詩的技藝與多幅圖影的

互映，以及像是〈島上碉堡〉、〈遭尖嘴痛擊的島嶼〉、〈綠洲山莊的八卦樓

〉等實驗性質濃勁的賦本（text），或圖象或立體，創意新穎，結構完備；依

舊專注的，是多首介於二至五行的作品，也等於是小詩的系列展演。

品讀白靈兩冊最新詩集，不禁想起許悔之說的：「或許，每個人的內心，都住

著一個詩人。」像佛家言人人皆有佛性，不也正是周星馳在電影《食神》裡說

的「人人都是食神」嗎？於此，白靈是這麼說的：「人人皆是準詩人，詩既是

神祕又不是神祕的東西，關鍵則在參與而已。」

關鍵則在參與而已。就像白靈參與了台灣、中國的現實邊境與歷史語境，參與

了為小詩訂下的「百字之約」，我閱讀白靈之始，正是耽讀文學的大學時期

（1994－1998）：蒼白的生活，陌生的學分，窄仄的學院，孤寂的思緒，青澀

的詩語……2005年，意外瞥見有如文藝青年身分證般「建中畢業，以嗜讀文學

，聯考落榜」（見《後裔》作者簡介）的文字註記，當時的會心拍案，就像此

刻，再次複習白靈，猶如「一場冷靜而燦爛的對話」，詩，仍是神祕又不是神

祕的東西……

註：本文標題出自白靈詩作〈致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