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

書現象－從發現到聆聽
2011-05-14 中國時報 【黃奕瀠（本報記者）】
    　兩岸出版交流20餘年，以往在大陸書市，僅有白先勇、陳映真等前輩作家單薄的書冊身影，或是設計類、圖文書等充滿小資情調的出版品，鮮少嚴肅的純文學，即使有，也多零星地出現。不過，自2008年張大春的《聆聽父親》（上海人民）登陸開始，大陸出版市場興起一波台灣文學熱潮，印刻出版公司總編輯初安民表示，去年北京書展期間，與他會面洽談版權的大陸出版人多達20餘人，明顯感受到大陸對台灣文學的強烈興趣。隨著這波熱潮登陸的作家有朱天文、朱天心、蘇偉貞、甘耀明、齊邦媛等人，今年又追進舞鶴的《餘生》（上海人民）和駱以軍的《西夏旅館》（廣西師大）。

    　發現大陸之外的華語寫作

    　其中，最早關注台灣文學、出書量較大的，是上海世紀文景出版集團下的上海人民出版社和廣西師大出版社。世紀文景的編輯劉志凌堪稱是這波台灣文學引進的先行者。早在2005年，他便找上張大春，希望出版他的作品，但張對此並不積極。隔年，劉志凌透過印刻發行人初安民與張大春見面，相談之後，才獲得信任與授權。

    　劉志凌對台灣文學感興趣，起於一心想做別人沒做過的書。對大陸出版界而言，台灣文學原本是一片空白，在陸續接觸到台灣作家的作品後，「我們發現大陸之外大量的華語寫作。」上海《東方早報》記者石劍峰則認為，大陸讀者對台灣感到好奇，渴望讀到不同風格、題材的華文作品。北京一家出版社的編輯陳軒就表示，他最早是從《台港文學選刊》等選集上，讀到朱天文等人的作品，當時就感到「十分親近」，「朱天文說過，她的作品進入大陸的時間，恰逢大陸城市化蓬勃開展，因此這些都會主題的小說很容易引起我們的共鳴。」

    　從一個個作家認識起

    　大陸城市擴張快速，讀者對外面世界的探掘慾望日趨強烈，台灣文學適時提供了不同的文化視野。不過，除了對台灣文學感興趣，大陸對香港的董啟章、西西等作家，也十分重視。香港學者潘國靈便認為，大陸出版界「從一個一個作家發現起，不再把港台文學統攝入中國文學門下，而是恰好相反，發現原來港台文學有自身很強的主體性，完全是一座獨立的文學堡壘，長滿奇花異卉，引進內地說不定可對呈現疲態的中國文學帶來衝擊，也可反過來，從文學重新認識一個城市。」

    　若換從台灣出版人的角度來看，新經典文化公司總編輯葉美瑤認為，台灣有段時期是作家來不及寫，於是翻譯書趁勢補充市場的需求，但後來倒因為果，「出版社不在本土作家身上投入資源，也認為他們不好賣。」反觀大陸，讀者眾多市場大，因而更需要華文作家進來補強。「例如大陸出版人期待張大春的作品賣出20、30萬冊，也就會朝這個目標去下工夫。」葉美瑤並笑說，大陸出版社多認為台灣作家能寫、能講，「帶著一身裝備來」。

    　《聆聽父親》從敲定到上市，歷時2年。劉志凌說，光是「審批」就花了一年半，「後來我才知道，這本書曾經送批過，但被列入黑名單。」如今兩岸氣氛不同，言論控制稍微鬆動，昔日不可今日能，也就解開了台灣純文學登陸的繩結。《聆聽父親》之後，台灣文學作品大都很快就批准了，只有去年齊邦媛傳記《巨流河》（三聯）內容涉及國共內戰，經過刪節後才得以在大陸出版。

    　不過，政治上的限制少了，但實際的市場經營，仍面臨許多想像不到的困難。劉志凌說：「儘管大陸的文青大多認識張大春，但對整個大陸市場，台灣來的作家還像是空降。而且，台灣作家來一次不容易，少了很多宣傳的機會。」所幸，台灣文學質地好，很快就吸引到讀者。世紀文景旗下的台灣作家，平均都有2萬本的銷售量，張大春的《認得幾個字》（上海人民）還衝到了9萬多本，朱天心的《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上海人民）也賣了7萬多本。

    　《殺鬼》為新生代作家開路

    　寶瓶文化公司總編輯朱亞君說，大陸讀者或許早知道台灣有個張大春，但新生代作家卻是近兩年才被注意到。相較10年前台灣即引進大陸70後作家的作品，「台灣新生代作家過去得算晚了。」6年級小說一哥甘耀明即為一例。他的作品在台向來備受好評，卻未受大陸注目，及至近年出版重量級長篇小說《殺鬼》（中國友誼），才吸引了對岸的注意。

    　作為第一個「沖上岸」的6年級作家，甘耀明不諱言盜版猖獗、市場機制不透明…等問題，曾讓他對大陸出版業不信任。然而正式出版後，雙方充分的訊息交換，化解了他的疑慮。「許多大陸記者採訪我時都說，《殺鬼》這種認賊做父的書，沒想到能在大陸出版。」朱亞君也表示，「這本書涉及大量日本殖民的故事，沒想到大陸編輯很喜歡，說書中充滿活潑的想像。」《殺鬼》去年6月在大陸面市，至今已賣出15,000本。

    　對台灣作家來說，「大陸是個讓作品通向世界的平台，比起版稅，我認為更重要的，是兩岸文學交流的機會。」甘耀明為這波台灣熱下了一個「台灣觀點」的註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