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HOLIDAY/這不是遊戲,是愛的試煉!
2011/06/15
【聯合新聞網/文、圖節錄自**出版《失蹤HOLIDAY》】
書名:失蹤HOLIDAY
作者:乙一(OTSU ICHI )譯者:張秀強、李志穎
出版社:皇冠
出版日期:2011年05月30日
內容介紹:
失蹤宣言
姓名:菅原奈緒,女,14歲
背景:母已逝,與繼父同住,但他半年前娶了個新媽媽進門
聲明:本人因不堪繼母虐待,決定離家出走!但是,我就躲藏在一個很明顯的地方,只要有心,就找得到我……
以上「失蹤宣言」,當然只是在我心裡想想而已。說起來,我是在和新媽媽大吵一架之後離家出走的,因為爸爸竟然挺她。媽媽死了以後,我和這個家已沒有任何牽繫了,我只是想,就算毫無血緣關係,曾經愛過媽媽的繼父應該多少會擔心失蹤的我吧!應該吧……
沒想到,他們竟然歡笑如常!而在那笑聲裡,沒有我……其實我根本沒跑遠,就在這棟大房子對面的傭人小屋裡每天窺視著大家,但他們當然不可能有感覺,因為他們根本希望我消失──哼!我怎麼能讓你們稱心如意?!就算我失蹤,也要害你們笑不出來。對了!這個方法怎麼樣?抓過信紙,我決定動手寫一份「綁架宣言」……
害怕孤單而玩起危險遊戲的任性少女;害怕受傷而索性拒絕外界一切的封閉青年……如此迥異的角色,全都出自乙一!懸疑感十足的情節,卻散發出獨樹一幟的溫暖,誘人愈陷愈深,願意就此留駐在乙一的國度裡,當個現實裡的失蹤人口!
新書內容搶先看:
六歲前,我和媽媽兩個人住在簡陋的公寓裡。那個地方真的非常破舊,隔壁嬰兒的哭聲會透過薄薄的牆板傳過來,令人煩躁;坐在家中吃飯的時候,突然會聞到一陣臭氣刺得頭和眼睛很不舒服,那是從走廊盡頭的公共廁所裡散發出來的消毒藥水味道。
我清楚記得木格子門的門紙上佈滿小洞,卻無人理會。現在回想起來仍覺得難以置信,當時我們竟連給木格子門換門紙的錢都沒有。那時的我十分淘氣,經常在門紙上戳出小洞,每次媽媽看到我的傑作總是一臉的無可奈何。如果現在有時光機的話,我一定會返回當年,在那些木格子門上貼滿金箔,再不然就請畫家拉森畫些特殊的圖畫貼上去,總之,想要怎樣的門紙我都負擔得起。
我們的生活開始寬裕起來,是在媽媽再婚之後。媽媽和我就像遇上海難後獲救的乘客般,脫離了那種貧困的生活,我搖身一變成了身世顯赫的孩子,姓氏也改為「菅原」。這就是「菅原奈緒」的來歷。
菅原家頗有財力,不過要說明這個家的富裕程度恐怕有些難度,主要是我對這些事情根本不感興趣,所以不大清楚,總之,是代代相傳的名門世家。
如今回頭看剛到菅原家的那段日子,就會發現我和媽媽從原本極差的生活突然一躍到生活極度富裕的豪門,可是,當時的我卻一直都沒感覺到有什麼不妥。
媽媽的情形和我就不太一樣了,她總是不好意思叫傭人做事,一切瑣碎的事情都由她親自打理。在我記憶中殘存著的幾個片段,都能證明媽媽並不適應菅原家的生活。她真是一個不懂得讓人服侍的人,每次都規規矩矩地向傭人和司機打招呼,在寬敞的房子裡總是顯得手足無措。
有一次,媽媽一個人坐在緣廊上,當時年幼的我剛好經過那裡,見她向我招手,便走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坐在那裡,整棟宅邸的寬敞後院盡在眼底,抬頭又可看見一望無際的天空,還有一架豆大的飛機在遠處掠過。媽媽輕輕地用手臂環住我的脖子,然後把我緊緊抱在懷裡,彷彿要確實感受我的存在。她當時的表情十分放鬆,就好像只有我的身體才能讓她感到安寧。我知道媽媽十分孤獨,雖然姓氏改了,卻無法改變內心的想法,她就像一條河裡的魚,被吞沒在這棟大宅院中。
在這個富裕的家裡生活了兩年後,媽媽便生病過世了。我記得自己坐在她冰冷的屍體前,感到極度恐懼。當時我唸小學二年級,才八歲。停放媽媽遺體的房間有二十張榻榻米那麼大,房間正中央孤孤單單地鋪著一床被。房裡一直沒開燈,角落一片昏暗。木格子門上總是貼著嶄新的門紙,就算不小心弄出洞來,很快又會有人換上新的門紙。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媽媽的臉,直到夕陽染紅了木格子門。爸爸、繪里姑姑還有那些傭人都十分體貼,讓我一個人靜靜地待著,不來打擾。
當時我想,自己一定會被菅原家的人趕出去,因為我和家裡所有人都沒有血緣關係,媽媽和爸爸也不過做了兩年夫妻而已。早晚有一天,他們會讓我用一個晚上收拾好行李,然後把我送進某家慈善機構。
因此我想,自己要好好利用被趕出家門前的寶貴時光,極盡奢侈。
吃飯時不管端上來的菜合不合自己胃口,我都先從最貴的吃起,統統塞入胃裡。即使那些不怎麼好吃的菜,我也要先問清楚價格。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要被趕出這個家,再也吃不到這麼昂貴的菜,我便鼓勵自己把菜吃掉。當時,我也可以隨便用爸爸的錢買東西,便乘機成箱地購買自己喜歡的零食,用知名設計師專門訂做的高級兒童服裝和零食箱塞滿自己的衣櫃,萬一自己被趕出家門,就可以靠這些活下去。
如同等待死刑判決一樣,我的心裡七上八下,每天都擔心自己什麼時候會被趕出家門,可是一個禮拜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嚴厲的法官並沒有判我死刑。雖然如此,我的內心卻一刻也不敢放鬆。我可以留在這個家裡嗎?他們沒有趕我出去,只是顧忌世人的眼光,裝出同情我的樣子罷了,其實心裡早已疏遠我了吧?這種不安一直不停地擾亂我的思緒。
無論是跟爸爸他們吃飯的時候,還是大家在客廳裡休息的時候,我的內心深處總有一層隔膜,就像有顆小石子鑽進了鞋裡,總覺得有點不太舒服。這完全是因為我意識到只有自己一個不屬於這個家庭。在這棟寬敞的房子裡,我就像一隻偶然闖入卻迷了路的飛蟲。我不停地勸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這些念頭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我的腦海。我吩咐傭人做的事,他們都像往常一樣地照辦不誤。我告訴司機自己要去的地方,每次也都平安抵達。與媽媽去世前相比,所有的事情都絲毫沒有變化。
我一直以為自己有一天會被掃地出門,可是六年過去了,我上了國中二年級,一切依然風平浪靜。今年四月,爸爸和京子再婚,那是半年前的事。
京子成了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母親。我不喜歡她,她也同樣對我充滿戒心。爸爸幾年前開始參加一個課程,他和京子就是在上課的小教室裡相識的。
媽媽去世後的一段日子裡,爸爸一直無精打采,沒有興趣處理任何事情。他不去公司上班,天天在家裡盤腿坐著看電視,公司的經營也因此走下坡,還有幾位職員遭到解雇。於是,繪里姑姑提議說:「不如先給他找個課程上,讓他慢慢與外界接觸好不好?」我聽到後,剪下了各式各樣在市內開辦課程的資料,有攝影班、直升機駕駛班等,也有一些手工藝班和烹飪班,但總覺得這種課程女人味太重,所以沒有剪下來。
我把那些課程的資料貼在牆上,然後在五步遠的地方擲飛鏢,飛鏢射中哪一張紙,我就推薦爸爸去參加哪個課程,可惜,飛鏢沒有射中牆壁,反而命中擺在一邊、價值數千萬的裝飾品後反彈,刺中了攤在地板上的資料。那一頁被飛鏢貫穿的資料上刊登的竟然是──手工藝班。
爸爸開始去手工藝班上課了。起初我們還有點擔心,後來他竟然開始迷戀做手工,也不再抗拒回公司上班,那些前途未卜的職員們也再次獲得聘用。
我一直覺得讓爸爸參加手工藝班是件好事──直到他宣佈在班上遇到一個喜歡的人,並打算和她結婚。爸爸在告訴繪里姑姑前,先來找我談。
「噢,這樣啊……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吧!」
聽了我的回應,爸爸的表情十分複雜,一半是鬆了一口氣,一半是對我的不在意感到介懷。我努力裝平靜,讓自己看上去一副不感興趣的模樣。
可是,我心裡一點也無法平靜下來,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描述當時的情緒。當然我也明白,無論那個辭彙是什麼,我都沒有說出來的權利。這件事根本就沒有我插嘴的餘地,因為我和爸爸之間沒有半點血緣關係,甚至可以說是兩個毫不相干的人。
京子很年輕,根本不像爸爸的第二任妻子,倒像是我的姊姊。在一家高級餐廳裡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竟然糊塗地以為她和放在眼前的菜餚一樣充滿魅力。
「妳就是奈緒吧!我早就聽說妳的事情了。」
她面帶友善的笑容,這麼對我說。感覺上她似乎在宣告:放聰明點,妳的出身,以及妳和這家人沒有血緣關係的事,我全都清楚。
爸爸和京子舉行婚禮的時候只邀請了一些親戚,而地點就是當年我媽媽和爸爸結婚時同樣的會場。
一天下午,我和京子面對面地坐在窗邊矮桌旁的沙發上,在那裡可以俯瞰整座後院的景色。我們用陶瓷杯子喝著紅茶,也不知為什麼我們兩個會坐在一起,總之,京子向我談起她在手工藝班是怎麼跟爸爸墜入愛河的。
在市民中心二樓的手工藝班教室裡,她正用紅線練習刺繡,要在一塊白布上繡花。她一直專心地繡著,忽然感到紅線的另一端像被什麼人拉著,抬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繡針上繡線的另一端,竟然連在一個陌生男子的針孔裡──那個男人就是我的爸爸。也就是說,他們兩人分別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用同一條繡線練習刺繡。我心想,這故事絕對是你們編出來的,怎麼可能會有這種事情?
京子帶著宛如身在夢中的表情,向我傾訴。
「那真是個美好的開始。是啊,那條繡線就是真正的紅線。」
「……故事真是感人啊!不過要說夢話,拜託妳先回去自己的被窩吧!」
「哎呀!瞧你這孩子。」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像是春花綻放,不過嘴角顯得有些牽強。「妳又不是這家的孩子,怎麼能這樣說話呢?」
「我說,京子媽媽,說穿了,妳不也是看在財產的份上才嫁過來的嘛!嘿嘿嘿!」
「啊,妳這孩子還真會開玩笑。我的娘家才不缺錢呢!什麼遺產不遺產的,我根本不用考慮那些事。呵呵呵!」她優雅地用手掩口笑著說:「妳這孩子也真是的,不過妳放心,我是不會生氣的,我會幫妳找個不錯的養父母。」
「妳說什麼呀!京子媽媽,妳的話總是那麼風趣,不如去做喜劇演員吧!如果現在有一種警方無法探測出來的毒藥,我一定會放到京子媽媽的紅茶杯裡。」
我們兩人都故作悠閒地笑起來。
那個手藝純熟的園丁穿過寬廣的後院時,向我們點頭致意。在外人看來,我和她一定是在愉快地喝茶。如果那個園丁不了解菅原家的成員結構,一定會以為我們是關係不錯的好姊妹呢!
那件事發生在一個月前,我剛參加學校旅行回來。我在離家五分鐘路程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種叫做「樂天小熊餅乾」的零食,騙大家說是在旅行目的地澳洲買的禮物,分送給大家,然後就將行李放回自己的房間。旅行袋裡塞滿了我買給自己的禮物,很重,其中有我準備將來狩獵時用的回力鏢。
一踏進自己的房間,我就感到有點不對勁,那種奇怪的感覺無法用三言兩語說清楚。一開始,我還以為自己神經過敏,因為我的房間是我自己打掃的,傭人不可以隨便進來。
但我回來時,房裡的情形跟我出發前確實有些不同。那點不同十分微小,想說又說不出來,想忘掉的話,一轉身就能忘掉。實際上,我當時也忙著擺放剛買回來的木製回力鏢,沒將那件事放在心上。我將那件刺激狩獵民族靈魂的旅行紀念品擺在書架上,為了看清楚上面的模樣,將它豎起來放。
那種進入房間後的奇怪感覺,一直被我拋在腦後,直到第二次產生相同感覺時,我才回想起來:啊!以前也發生過這種事。
第二次發生在我和朋友的家人一起去旅行回來後。結束旅行回到家後,我開始分發紀念品給大家,是一件T恤,胸口處畫著一個巨大的奈良佛像,做工十分差。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喜歡這樣的禮物,才故意買回來的。
當我跑上樓梯打開房門的一剎那,那種奇怪的感覺再次向我襲來。我把行李放在地板上,輕輕地在房間裡走動,確認家具的位置。電視、電腦、圓桌、鬧鐘,每一件的位置我都檢查了一遍,跟我去旅行前沒什麼差別。其實我並沒有記下這些家具的準確位置,如果有人稍微移動的話,我也看不出來,即使在檢查每件家具位置的過程中,我也找不到任何可疑的痕跡,甚至觀察細節也看不出有何不同。不過當我放棄細節,環視整個房間的時候,嗅到了一種無法琢磨的「外人」的味道,就像氣體一樣散佈在空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