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書：花柏容《愛貪小便宜的安娜》（聯合文學）

《愛貪小便宜的安娜》書影。 （圖／聯合文學提供）

這部擬「自傳」的小說，緣於安娜對遺忘的焦慮，唆使女兒小欣以文字記錄，這個切入讓敘事獲得自由，得以第三人稱交代安娜生平、或用「我」的全知觀點交叉敘述，彷彿架了彈性極好的竹竿，四十年的敘事時間來回撐跳，去厚重、增輕盈，卻不減豐富。

台灣人幾乎是活在政治之中的，趙欣華老太太曾為「萬年國代」，移居美國後，代表舊勢力退場，學運世代接著登場，躊躇滿志的林健一卻逐漸墮落，成了癡肥的議員候選人。花柏容寫北投的微緩清幽、三重的歡雜溫暖、淡水的暗藏景致，呼應了新興的地誌文學。五股工業區的興衰，對比台灣產業移轉與中國崛起。雞蛋與高麗菜齊飛，記台北的抗議街頭。阿杰、東東的同志情，呼應解嚴後，社會價值漸趨多元。安娜為養父、養母收養；安娜懷了小欣後，林健一棄安娜而去；玲玲父母離異等，為失親跟單親越來越普遍的社會現象做了註解。養父何新哲失格、失德，卻是補教界教父，並成為縣議員，是社會認同的譏諷。網路世代寧與魔獸搏鬥，不願與現實產生溫度。2008年衝擊全球的金融風暴。複雜難描的亂象是林林總總的生活綜合，就像一盤「四果冰」。

阿杰、東東、公車司機、擺攤三姊妹、五股曾董事長、超級工人阿德等，宛如冰品剉妥後，澆淋的糖水，使得生活苦，卻有味道；人生艱難，卻處處溫暖。多勞力階層的三重，著墨尤多，搭建都會的不單是道路跟網路，還有情義兩字。

水電、裝潢、電器都能修復的阿德，在自家挖掘地道，成為本書隱喻：它可能鑽過高爾夫球場、通抵海邊；它可能跳出一隻鳥，承載小欣，帶她飛往任何地方……

書名《愛貪小便宜的安娜》，寫著離苦趨善的人生觀，安娜常湧起的「賺到了」的念頭，沒讓她翻過護欄跳下大漢溪、不因與林健一悲傷分手而自殺，「想到媽媽在存摺裡放了一筆錢給她都還沒用完就死了未免太可惜」，「賺到了」順利移轉安娜的灰暗，把不可承受之重，輕移了開去。

時間再過去，會是什麼？阿德在淡水的地道，現在還在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