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守密者/塵封多年母親的祕密,即將被揭開…
2011/07/15
【聯合新聞網/文、圖節錄自寶瓶文化《母親的守密者》】
書名:母親的守密者
作者:塔提娜‧德羅尼(Tatiana de Rosnay)
譯者:張瓅文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1/06/29
內容介紹:
原本看似單純的懷舊之旅,卻意外抖出了塵封多年的祕密……
安東尼為了妹妹梅拉妮40歲的生日,準備了一個驚喜──就是帶她回到諾穆提。那是他們童年時期與家族成員避暑之地,也是留有他們最美好記憶的地方。但是,在母親死後,再也沒有任何人重返諾穆提,也沒人再提起母親的死亡。這趟旅程目的看似單純的懷舊,卻也像是刻意的安排,最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在回程中,他們兩人竟然發生車禍,就在梅拉妮準備對安東尼提到一件關於母親的事……
然而,當真相大白時,有誰敢正面迎視?
母親在36歲就突然離開,這其中到底還有什麼不為人知的祕密?安東尼只知道母親來自法國南部農家,年紀輕輕便嫁入巴黎豪門望族,在門戶不登對的婚姻生活中始終隱忍,而當他逐一拼貼還原母親的最後時光之後,卻越來越覺得母親的死因並不單純,甚至與父親及祖母有很大的關係。
此時的安東尼,正面臨因妻子外遇離婚、與青少年兒女溝通疏離的低潮期,他想從眼前的生活掙脫,更想擺脫名門家族背景的束縛──找出母親死因的真相,是他唯一能扭轉自己命運的機會!然而,當真相揭露時,真能如他所願給予存活的人慰藉?而在祕密揭露之時,又有誰能躲過它所造成的更大傷害?
新書內容搶先看:
1
我被帶進一間狹小的房間裡,對方要我坐下等待。房內破舊的地毯上,只有六張棕色塑膠椅面對面的擺著。我依照指示坐下,雙腿不聽使喚地顫抖著,雙手直冒汗、口乾舌燥、頭還隱隱作痛。我心想:現在是不是該打電話給父親?我應該要趁還來得及的時候告訴他。但我的手,卻無力取出褲袋裡的手機。打給父親要告訴他什麼?告訴他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嗎?
天花板上的霓虹燈管相當刺眼,四周的壁面泛黃斑駁。我只能呆坐此處,與茫然無助的感覺共處。我依稀聽見刺耳的剎車聲,彷彿還可以感受到車身急遽向右衝撞,翻覆在圍欄邊的那一瞬間。而她的尖叫聲──到現在,我都還可以聽到,仍在我耳邊揮之不去。
我盯著掛在門上方、佈滿灰塵的圓鐘,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除了等待,什麼也不能做。時間過得十分緩慢,這個地方更是一片死寂。我猜,這裡應該是南特郊區的醫院,但不確定。我試圖緩和呼吸,一開始還算管用,但接下來,那股無助、糟透的感覺,再度侵襲著我。
巴黎距離此處需要三小時以上的車程,我又開始猶豫,是否要打給父親。我告訴自己,要耐心等待消息,因為我甚至連醫生會說什麼都不知道。低頭瞄了手錶一眼,十點三十分。我思忖著,父親現在會在哪裡?在某個晚餐聚會上嗎?還是在書房看電視,而雷吉娜在隔壁房間裡,一邊講電話,一邊擦指甲油嗎?
我決定再多等一下。我也很想打給我前妻艾絲翠德。每當受到壓力,或感到絕望的時候,第一個浮現在我心中的人,依然是她。但只要一想到她與瑟居在我們的舊家,在我們的床上,他用那一貫的方式接電話,甚至是接她的手機,「嗨!安東尼,有什麼事嗎?」──老天,我實在是受不了這種對話。所以,我還是決定不打了。
不知不覺,又過了一小時。我坐在原位,把頭埋在雙手中,試著釐清心中糾結的思緒。我開始思考,要先處理哪些具有時效性的事?明天是星期一,一定有許多事情急待處理,包括雷班尼那間煩死人的托兒所,我實在不該接下這個案子;還有,我得開除那個無法讓人指望的助理。但我突然驚覺,自己怎麼有辦法思考這些事?我怎麼能在梅拉妮生死關頭之際,還在想工作的事情?我沉重的問自己:為什麼是梅拉妮?為什麼不是我?這次旅行是我的主意,是我要給她的生日禮物。這是她不想面對的四十歲生日啊!
終於,有個年紀與我相仿的婦人走來。她穿著綠色的手術上衣,褐色眼眸流露出專業精明的眼神;紅棕色的短髮之下,藏有銀白色的髮根。看著她的微笑,我心臟都快跳出來了。我趕緊走上前去。
「這真是太驚險了,雷伊先生。」她說。
我注意到她手術服上的棕色斑點,很害怕,懷疑這是不是梅拉妮的血漬。
「你妹妹沒事了。」
當恐懼達到臨界點,我的臉開始抽搐,放聲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了出來。雖然在這個女人面前哭成這樣,著時讓我有些尷尬,但我就是克制不住情緒。
「沒關係,」醫生握著我的手臂說。她用那雙幾近方形的小手,將我推到後方的椅子上坐下,然後也跟著坐在我身旁。我像孩子般的大哭,那是發自內心,最深層且最恐懼的悲傷聲音。
「當時是她開車的,對嗎?」
我點頭,同時試圖用手背抹去鼻水。
「我們有檢查過,確定她不是酒後肇事,可以請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什麼事嗎?」
我把稍早告訴警方與救護人員的話再說一遍,告訴她,開車回家的途中,我妹妹當時想接手,她是個好駕駛,所以讓她開車我也從不擔心。
「是她突然昏過去嗎?」醫生問。她的名牌上寫著:貝妮蒂克.貝松醫師。
「不,她沒有。」
然後,我想起了一些我沒告訴救護人員的事情,因為,我現在才想起來。
我看了一眼醫生曬成褐色的小臉,屏住呼吸,但臉部因為剛哭過而不由自主的抽搐著。
「我妹妹當時跟我講事情講到一半……她轉頭跟我說話,事情就這麼發生了。車子在高速公路上失控衝撞,事情發生的很突然。」
醫生鼓勵我繼續講下去。
「她當時跟你說什麼?」
梅拉妮看著我,雙手緊握方向盤。安東尼,我忍耐了一整天。昨晚,在旅館裡,我想起了一件事,一件關於……她的眼神充滿焦慮,接著,就翻車了。
2
醫生正等著我開口,回答她的問題:「她對你說什麼?」
但我要如何說出,梅拉妮在翻車之前,正要說出口的話?我不想對醫生提起這件事,我也不想跟任何人談起梅拉妮說的事,我還沒想清楚。我感到頭痛,眼睛又紅又癢,因為淚水而仍舊覺得刺痛。
「我可以去看她嗎?」我終於打破了沉默,問貝松醫師,「我受不了光坐在這裡,卻沒辦法見到她。」
她堅定的搖搖頭。 「你明天才可以去看她。」
我茫然的盯著她。
「你的意思是,我們今晚不能離開?」
醫生也直看著我。
「你妹妹差點死掉。」
我嚥了口水,感到一陣茫然。「什麼?」
「我們必須為她進行手術,她的脾臟有問題。而且她的上背部脊椎有幾節斷裂。」
「什麼意思?」我結巴的問。
「意思是,她得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等到可以移動她之後,再用救護車將她送回巴黎。」
「這需要多久?」
「可能需要好幾週。」
「但我以為你說她沒事了!」
「她現在是沒事了。只是需要時間復原。而且你很幸運,先生,你在現場卻毫髮無傷。我現在得幫你做些檢查,可以請你跟我來嗎?」
愣了一下之後,我跟著她進入一旁的診療室。
醫院看起來空蕩蕩、很安靜,我覺得貝松醫師和我應該是這附近唯二的人吧。她要我坐下,捲起袖子,檢查脈搏。在她進行程序的同時,我想起自己爬出車外,像隻受傷的動物在一旁喘息。梅拉妮則向前傾倒在左邊角落,一動也不動。我看不見她的臉,被彈出的安全氣囊蓋住了。我想起自己一直喊她,使盡全力,用最大的音量喚著她。
檢查過後,貝松醫師宣布我沒事,只是有輕微的高血壓。「你可以在這裡過夜,我們有家屬休息室。護士等下會帶你過去。」
我謝謝她之後便轉身離開,走向醫院的入口處。我知道我得打個電話給父親,告訴他發生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此時已是午夜時分,我走到大樓外頭,點燃一根香菸。眼前的停車場幾近空蕩,只有幾個抽煙的人,整座小鎮似乎也熟睡了。我頭上深藍色的天空,星光閃爍。我在木製長椅上坐下,抽完一根菸,然後拈熄煙蒂。一開始,我先試著打克雷貝爾大道家裡的電話,但回應我的是雷吉娜帶著濃濃鼻音的答錄機聲音。我掛斷電話,改打他的手機。
「什麼事?」在我開口說話之前,電話那頭先傳來他的咆哮聲。
我有些得意自己此刻竟有辦法激怒他,這個盛氣凌人、蠻橫專制的父親,總讓我覺得自己還像個十二歲的小孩,一無是處。他認為我的建築師職業平凡無趣,還有我最近離婚的事情、抽菸的習慣、教育孩子的方式他都有意見,甚至是我的髮型他也覺得太長,事實上,他不滿意的事情可多了,還包括我穿牛仔褲卻不穿西裝、不打領帶,我的車子不是法國品牌,以及我位於佛羅迪克街上、可以俯瞰蒙帕納斯墓園、充滿了悲情的新家。
「我們發生車禍,梅拉妮現在在醫院。她的背部受傷,脾臟也動了手術。」
我有點得意地享受著他倒抽一口氣的反應。
「你們在哪?」他終於喘過氣了。
「在樂勒魯.波特立的醫院。」
「那是什麼鬼地方?」
「離南特大概二十公里。」
「你跟梅拉妮去那裡做什麼?」
「替她慶生的小旅行。」
一陣沉默。
「誰開的車?」
「是她。」
「發生什麼事?」
「我不知道,車子就在高速公路上衝出去了。」
「我早上會到,我會處理,別擔心,再見。」
他掛斷電話。我在心裡嘆氣,為了他、這個地方,還有明天。他肯定會對護士鬼吼鬼叫,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睥睨看著醫師。父親已經不像當年高大,但他總是自以為如此。當他走進一個地方,他會以為每個人見到他,就有如向日葵見到太陽一樣崇拜、一樣喜悅。更別提他現在也沒有那麼帥:逐漸退後的髮線、大鼻子、憤世嫉俗的深邃眼睛。不過,他年輕時的確很帥;常有人說我很像他,一樣的身高,一樣的棕色眼眸。但是我沒那麼愛指揮人。而且他變胖了,上次見到他時我有發現。不過那應該是半年前了。我們不常見面,尤其是現在小孩已經大到不需我陪伴,可以自己去探視祖父之後,我們見面的次數更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