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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在阿魯吧/我們的真實人生,也許只是別人電腦裡的一段虛擬劇情

內容

去年在阿魯吧/我們的真實人生,也許只是別人電腦裡的一段虛擬劇情
2011/10/18 
【聯合新聞網/文、圖節錄自寶瓶文化《去年在阿魯吧》】
 
書名:去年在阿魯吧
作者:賀景濱
出版社:寶瓶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09月29日
 
內容介紹:

我一定是醉了,

大口喝下的比利時啤酒,杯底冒出的氣泡暈眩著全是她的身影。

我為她坐牢,為她綁架妓女,甚至把「身體」借給了她。

而她只給了我一片記憶體,名字很殘酷,MaDe,叫做「愛」。


從神話到卡拉ok,從電影到電動陽具,我們一直在模擬真實,一直在向世界提取信息,難道為的只是到頭來讓自己也成為信息?──節錄自《去年在阿魯吧》


賀景濱,這三個字,在文壇等同「博學的鬼才」。

從1990年,豔驚四座,並拿下時報文學獎小說首獎的〈速度的故事〉,至今,他的作品不多,卻篇篇都像一顆顆投在我們心裡的小炸彈,只是我們被炸的時候,竟充滿著笑意。

能以如此輕巧的敍事,處處機鋒哲思、妙喻不斷,更難得的是,充滿高度娛樂性(讀者因而能拾回久久不再的閱讀樂趣),且還能在其中沈載或鑲嵌再沈重不過的生命課題,賀景濱是第一人。

如同《去年在阿魯吧》,藉由虛擬酒吧裡不斷飲酒說笑調情的男子,卻投入一場死生契闊的愛情為喻為題。當小說闔上,你的笑意滿臉,但心裡卻沒來由得開了個大窟窿,冷風像飆高時速的大卡車,狠狠將你穿過。

新書內容搶先看:


電腦也會寫情歌

晚上八點不到,我已出現在阿魯吧門口。

OOH比我還早。我懷疑他從昨晚一直坐到現在。不同的是,今晚他手上多了一根雪茄。

他把頭放在大腿上吞雲吐霧,眼瞇瞇的,一副好整以睱的樣子。

JTB遞上一瓶Grimbergen Double,好像用來醒酒還不錯。

「先拿兩千巴布來擋一下吧。」我開口就跟他借錢。

他皺了一下眉:「怎麼,懷孕了?」

「懷你媽的兒子啦。」

他遞給我一疊嶄新的巴布。室內正播放著〈愛我就別告訴他〉,蠻悲傷的。

愛我就別告訴他,告訴他我好想他

雖然喝完這杯酒,我就要離開

但是請你,請你一定不要告訴他

其實我最愛最愛的是他


歌詞真是俗濫得可以,一聽就知道是電腦寫的。我敢跟你打賭,電腦一定也不知道自己在寫什麼。但是流行歌就是這麼奇怪,只要調子和旋律給對了,再爛的歌詞也可以活起來。

八點一刻,果然,忘了我依約出現在門口。

她把長髮裹在風衣豎領內,刻意遮住了左頰的刀疤;馬靴讓她顯得更修長,走起路來有風。她就這麼一路走到我面前,好像一陣風掃過,OOH睜大了眼,JTB更誇張,口水都快流到吧枱上了。

「嗨。」當她看到OOH時,眼裡閃過一絲驚惶,大概被他的頭嚇了一跳,隨即用招呼來轉移焦點。

「嗨。」我幫她點了一瓶瘋狂潑婦,Dulle Teve,Mad Bitch。我知道她不可能喝水果味那種娘娘腔的,這麼硬的女人。

「為什麼約我來這裡?」

「因為我每晚都在這裡。」我聞了一下杯口:「你知道Alu Bar的Alu是什麼意思嗎?」

她搖搖頭。

我跟她說,史上最早的alu出現在北歐古碑文寫的魔咒裡。那很可能就是現在英文裡麥芽啤酒ale的字根,到現在芬蘭啤酒還叫做olut。住在芬蘭拉普蘭的聖誕老人,最愛喝的啤酒就叫Jouluolut。

「你花了兩千巴布買全場,」她偏著頭,有點疑惑,「就為了約我來阿魯吧?」

「喝酒有什麼不好?」我喝下一口Grimbergen,挺清爽的,「反正不過是虛擬人生嘛。」

「你很悲觀?」

「要在一個反智的社會裡堅持理性,能樂觀起來嗎?」

「厚~來約會的喔。」瘋狂潑婦的杯子突然插嘴道。

「少囉嗦。」我用指尖狠狠彈了一下杯口,鏘~,布拉格的水晶聲。

「唉喲喂啊~好痛!」瘋狂潑婦尖叫。

忘了我笑了開來,像一陣清風吹過,花朵就綻開來那樣。

在虛擬的世界裡,我還沒見過這樣的笑容。

也許我的右腦真的說對了。

「今晚想聊點什麼?」她喝下一大口瘋狂潑婦。

「維也納行動派。」我的右腦脫口而出。

「那要從戴奧尼索斯說起。」

慢著,她可是我至今惟一見過,聽到維也納行動派不會立刻說噁心的女人。

「從戴奧尼索斯就不得不談到尼采。但是他們兩個加起來可以打八折嗎?」我故意問。

她瞪了我一眼。

JTB很識相,聽到我們要聊維也納行動派,立刻換了一首荀白格的〈月宮小丑〉當背景音樂。

「先說尼曲吧。他把羊開膛剖肚,再強姦羊屍。」

「他還把羊血塗在畫布上,再把羊的內臟塗在自己的GG上。」腥紅的羊血,乳白的精液,他應該叫羊男才對。也許他知道,中文的羊尾跟陽萎是同音字。

「我覺得許瓦茲柯格勒才是狠角色。他把自己的蛋蛋割掉了。」

「他跳樓自殺跟沒蛋蛋有關係嗎?」

「這樣蛋蛋就不會摔得睪漿迸裂。」

「他們的音樂又吵又恐怖,可是配上他們的動作,為什麼那麼好笑?」

「這就是宣泄情緒的移情作用。」

「他們說羊象徵戴奧尼索斯或伊底帕斯。你認為呢?」

「全是狗屁。他們根本拒絕被定義。」

「唉,或許他們根本拒絕任何意義。」

我歎了一口氣。算了,不說了。我知道再談下去,只會讓自己陽萎。到時候,我就只好把自己的內臟塗在羊的GG上。

「我們出去走走。」

「OK。」她調皮地彈了兩下杯口,鏘鏘~~。

「MaDe,哪個夭壽的?」瘋狂潑婦破口大罵:「痛死我了。」

OOH才剛抽完他的Patagas D4,一雙眼睛直直瞪著我倆離去。

在空中花園裡散步

巴比倫所有的官方設施,都在巴別塔圓環內。舉世聞名的空中花園,就落在這些建築的頂端,連成一氣。從空中鳥瞰,花園像一幅攤開的世界地圖;裡面的花草、樹木、假山、河流、湖泊,都依全球的地形施設。就連花開花謝、草長木凋,也依春夏秋冬與時遞嬗。惟一跟真實世界不同的是,你不必買票,隨時都能進入。

我們從地中海區的入口拾級而上,漫步到坎城海灘。從這裡往下看,可以收覽巴比倫五又二分之一的夜景。不知道為什麼,任何城市的文明發展到某個階段,總會用人工做出一個制高點來。時近午夜,舉城依然燈火通明;但是從這個距離看,遠方的巴比倫好像變成了二維的城市,有點不真實起來。

我們默默看了好一會夜景。我抽完了兩根菸,直到快被沈默包圍到喘不過氣時,她才打破沈默。

「你喜歡我?」

「對。」

「可是你還不了解我。」

「對。」

「你想上我?」

「對啊,你怎麼知道?」我沒碰過這樣問的女人,但我說出了天下男人都會如此回答的話。

「你還沒問我臉上的刀疤怎麼來的。」

「那重要嗎?」

她的眼神轉向巴別塔的頂端,凝神了好久好久,最後才轉頭盯住我的眼睛,好像這樣就可以看穿我似的。

「我可以信任你嗎?」

「可以。」

「你會相信我講的話?」

「會。」我大概是被精蟲衝昏頭了。她現在不管說什麼我都會說對或會。

「其實我不是RMN,」她一個字一個字說:「我本名叫記得我,ROM, Remember Only Me。我不是用實體虛擬進來的,我是一個記憶體。」

這麼說,我是愛上一個記憶體囉。

「我們是巴比倫第一批的實驗公民,」她苦笑:「現在大概只剩下我這一隻白老鼠了。」

她說那時候,就是人腦的記憶剛開始可以下載到記憶體的時候,大概有幾千個記憶體被挑選進來,好實驗虛擬城市的生存規則。天災和瘟疫使人們不敢出門,更加速了虛擬城市的需求。但倉促實驗的結果很慘,有一半的人在當中互相傷害;當局為了封鎖消息,決定召回所有的記憶體銷毀。她們幾個早有預感情勢不妙,於是設計了一套木馬程式逃出去。

「那你又回來幹嘛?」

「因為我只能活在虛擬的世界裡。」

「為什麼?」

「實體的我,可能早就不存在了。」

「什麼意思?」

「我最後的記憶,是一場車禍。」

「你是說,他們搶在你生前,把你的記憶蕩落下來?」

「我想是。」

換句話說,我是愛上一個死者的記憶囉。

我瞪著她好一陣子,MaDe,她還真討人喜歡。看久了,連臉上那道小刀疤,都覺得好性感。

「你,就是前晚幹掉三個細胞那個……?」

「沒錯。」

在這個虛擬的城市裡,我們說幹掉,意思是把他給delete了。我們不說死亡,因為根本沒有死亡這回事。我們有虛擬的遊樂場、虛擬的酒店、虛擬的賭場,當然,也少不了虛擬的性愛。我們盡情享受虛擬的人生;但是,就是無法虛擬出死亡。因為,還沒有人能從那裡回來告訴我們,死亡究竟是什麼滋味。

「他們還在找你。」

「嗯。」

「你怎麼被發現的?」

「前晚在市場出事的。」她黯然苦笑:「我知道,不可能永遠躲過他們搜捕的。」

看ㄣ~,這下代誌大條囉。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有海水的味道,鹹鹹的。我伸出左手,一把將她摟了過來。這一定又是我右腦幹的好事。

就在這時,我聽到腦後傳來一聲喝斥:「不准動!」好熟悉的聲音,是OOH?我回過頭去,只見眼前的三株仙人掌,正幻化成三個風衣客。帶頭的那個沒有頭,除了OOH還會是哪隻鬼。

記得我動作比我還快,早已衝上前去,順手從馬靴裡抽出一把不知是啥名堂,唰唰兩聲,就delete掉兩人。我一腳踹向OOH的GG,他彎下腰來,卻連哼都不哼一聲,八成是神經沒跟頭腦連好線。記得我回手一下,也把他的身體解決了。

「頭呢?」她皺著眉頭四處搜尋。

我被眼前這一幕震懾住了。

等稍稍回過神來,我才想到:我愛上的是,一個TaMaDe~死去的~女殺手的~記憶體。
※延伸閱讀:

.賀景濱新作 上映「小說預告片」


.《去年在阿魯吧》小說預告片

http://mag.udn.com/mag/reading/storypage.jsp?f_ART_ID=348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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