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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田莊司：我非常擔心本格推理在日本逐漸消失2011/10/26
【博客來OKAPI／文／周若珍】

初秋的下午，走進位於東區巷內的咖啡廳，映入眼簾的是一群日本人占據著兩三張桌子開心地聊著天。而坐在正中央，留著微捲長髮，戴著淺色墨鏡，始終微笑以對的，就是島田莊司。這次，他特地為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及剛上市的新書《淚流不止》來台宣傳。

從每次來台，都有一群死忠粉絲跟隨著他遠從日本飛來，你就可以知道這位推理迷口中的「日本推理小說之神」、「無冠的帝王」是多麼地平易近人，多麼地值得人尊崇。

 
島田莊司。攝影/但以理
 

「現在日本的推理小說界，可用『東野圭吾現象』來形容。」島田語帶憂慮地說，「現代人的生活，受到電視很大的影響。我們要去哪裡旅行、要去哪一家餐廳吃飯、要穿什麼衣服才算跟得上流行等等，決定權都來自於電視。」

當然，書籍市場也不例外。島田表示，現在的讀者，已經很少踏入書店或圖書館，透過注視、觸摸、翻閱等動作來尋找自己喜歡的書了。絕大多數的人，都是因為看到了改編的電視劇或電影，才去找原著小說來閱讀。「根據統計，在日本，只要有1％的收視率，就代表有100萬人收看。這樣的數字當然也會反映在書籍的銷售量上。」

於是，有愈多作品被影像化的作家，書也賣得愈好。這對出版社來說，當然不啻是件好事——因為出版社可以利用這些營收，去補貼賣得比較不好的書，讓一些冷門但優質的書不至於無法出版。

 
《淚流不止》
 
「東野圭吾之所以流行，是因為他的作品包涵許多能夠以電影或電視劇呈現的要素。」島田嚴肅地解釋著何謂「東野圭吾現象」。「然而所謂的『本格推理』，必須具備高度的邏輯性，而且永遠無法跳脫『謎團→推理→解謎』的架構。」是故，以本格推理為基礎所拍攝的影片，不但缺乏了愛情、親情等賺人熱淚的情節，也受限於本格推理必備的「在一個孤立的場所，有一個看似外來的兇手犯下殺人案，最後由偵探在眾人面前揭開兇手的真面目」這樣一成不變的模式，更容易使劇情流於單調乏味，確實不適合影像化。

話雖如此，島田的作品「吉敷竹史系列」也在2004年至2008年間被拍成了連續劇；今年8月也與NHK合作，特地撰寫了一部全新的長篇作品，以製作一個名為《來自偵探X的挑戰書》的90分鐘本格推理劇特別節目。只是，對於自己作品的影像化，島田仍不甚滿意。「以NHK的特別節目為例，最後的結局確實讓許多女性觀眾流下眼淚——當然這是我有意設計的情節——，但是我認為本格推理值得感動的，並不應該在這麼淺顯的地方；然而在戲劇中，卻非得刻意以淺顯易懂的方式呈現，才能獲得觀眾的共鳴。這部分實在很難拿捏。」不得不說，島田的語氣中明顯透露出無奈與感慨。

雖然，島田同意「本格推理難以透過影像呈現」的事實可謂一種不可抗力的現象，然而從言談中，我們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他對於本格推理日漸衰微的憂心。「我不是否定電影或連續劇，事實上我也很喜歡本格推理小說改編的影劇——如果拍得好的話。但倘若推理小說創作者只為了迎合影視觀眾群，大量融入愛情、金錢、權力鬥爭等一般觀眾愛看的劇情，卻忽略了本格推理真正應該具備的要素，那麼我非常擔心本格推理會在日本逐漸消失。」

或許是肩負著全球眾多本格推理迷的期待與寄託，島田將這份擔憂化做了實際的力量，成為「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的幕後推手。他表示，「假使日本的推理小說創作者逐漸偏離本格的正軌，那麼轉向國外尋找其他語言的本格推理創作人才，絕對是值得一試的。」

被問到在這兩屆「島田莊司推理小說獎」的評選過程中，是否發現了什麼中港台創作者獨有的特色時，他笑著說，「有些作品真的非常出人意表。那種異想天開的詭計，是在中規中矩的日本推理界很難看見的。」他舉例，比方有些落選的作品，其實詭計設計得非常優秀，但是在事實的考究方面卻顯得過於粗糙，以至於因缺乏「真實性」而落選。「在好萊塢的電影裡，不需要強調『Reality』，只需要做到『Believable』；但本格推理則不然。」島田進一步說道，「其實，如小孩天真無邪的幻想般的作品，反而具有極高的可塑性與發展性，這些落選的作品若能稍加修改，一定也能成為很棒的本格推理小說，我非常希望這些落選作品也能有機會被出版。」

島田曾經在許多場合不只一次提到，他認為在本格推理的創作中，「詭計的設計與安排」遠比「文筆」來得重要，畢竟文筆是可以藉由經驗累積，磨練得更精粹的。抱著對本格推理的熱情與執著，島田毫不吝嗇藉由自己在推理文壇的影響力，積極致力於拔擢新人，甚至把這份心力發揮到華文世界，乃至於全亞洲。

「我深信，世界上還有許多具有寫出優異本格推理小說能力與才華的創作者尚未被發掘，如果這樣的人才只因為語言的隔閡而受到埋沒，將是本格推理界的一大損失。」如果你親眼見過島田，你會發現他的眼神永遠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那是一種只有對某種事物充滿理想與熱情的人，才能帶給人的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