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生變動詞/編寫屬於自己的生命篇章
2011/11/09
【聯合新聞網/文、圖節錄自大田出版《把人生變動詞》】
書名:把人生變動詞
作者:唐‧米勒
譯者:侯嘉珏
出版社:大田出版
出版日期:2011/11/01
內容介紹:
如果要把你的人生拍成一部電影,會是一部喜劇?悲劇?幸福劇?
有一天導演找上唐‧米勒,希望把他的故事拍成電影,可是討論之後,卻問為什麼一個暢銷作家的人生如此無聊呢?
誰說的?不不不,我的人生很精采啊!唐‧米勒回想,他的書銷售突破一百萬冊,他是家喻戶曉的知名人物,很多讀者找他簽名,他也曾經愛得轟轟烈烈……但僅僅如此而已嗎?
他想起從小缺席的父親,此時是否應該握手合好?他登上一萬四千英尺的高峰,不敢相信世界的高處也是友情的遇見,他與十五人一同騎自行車橫渡全美,四處為家,風雨冰雹中苦痛將每個人緊緊相連,他並肩與朋友坐在悲傷裡,一起讀著用淚水寫給妻子的讚美信……
是的,很多人在困難與瓶頸就放棄自己的人生故事。但卻有更多人努力編寫屬於自己的生命篇章。如果你只是坐在沙發上發呆,絕對無法創造美麗的故事;如果你原地踏步不動,那麼無法重來一次的人生也絕對不會等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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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提夫說他很喜歡我的書,還認為書中的故事獨樹一格,很值得搬上大銀幕,不過坦白說,我實在是不明所以,因為那本書只算得上是一連串的隨筆速寫,多為小品。此時我不斷地看到附有字幕的投影片,一張一張的相互獨立、毫無連貫,我想,除非要有詹姆斯‧厄爾‧瓊斯3(James Earl Jones)這種大咖擔任旁白,否則壓根兒就不會有人想要觀看這類的投影片吧。我問史提夫,詹姆斯‧厄爾‧瓊斯是否還在人世,但他毫無頭緒。
史提夫說,我們或許得營造出他口中的「敘事弧」(narrative arc),也就是協助觀眾了解電影主旨的結構。當下的我根本就是鴨子聽雷,有聽沒懂,緊接著他說為了讓這本書順利搬上大銀幕,我們可能得為唐設立更明確的志向,並在途中安排一些阻礙。此時我則是不斷地看到日本的遊戲節目播放著人們得跑過浮在池面上的充氣轝麵棍——這根本就是為了收視編出來的把戲,而且成功的機率微乎其微。
為了寫出較精采的故事,史提夫問我贊不贊同略加更動故事的情節,我告訴他我不肯定,還用了「忠於藝術」(artistic integrity)這個從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ational Public Radio,NPR)所聽來的術語。
史提夫說他了解我的感受,但他接著略略揚眉、皺起額頭,就像是個打算解釋起何謂「性愛」的父親。他談到書籍為了搬上大銀幕得面對怎樣的編修,談到除非劇情相當明確,否則觀眾將會難以融入故事的情節,還脫口說出幾本已改拍成電影的書,但其中我看過的沒有幾部。
「這麼說吧,」史提夫說,「當你寫了本好書,電影並未充分轉錄書中的思想,而且觀眾無法像讀你的書那樣進到你的腦海裡閱讀你的心思。他們會無法融入故事情節,感到如坐針氈。試圖忠於原著就像要求人們讀你的心。故事須得每分每秒都透過一舉一動呈現出真實的人生,這才叫拍片。」
「你認為我們要是就這樣把故事演了出來,觀眾會覺得很無聊嗎?」我如此問道,以便釐清。我猜,我想確定自己的人生很OK。
「我想觀眾會拿起吸管互戳對方的脖子吧。」史提夫說,「我無意批評你的書,那是本好書。」我坐著沉默半晌後,他才如此補充說。
我想像著觀眾拿起吸管互戳的模樣。
「那你有興趣入夥嗎?」史提夫問。
「入夥然後看他們拿吸管互戳嗎?」我問。
「很瘋狂對吧?所以我們不能讓這種事發生。」史提夫把收音機的音量關小。
我想了一會兒,想到了「忠於藝術」。我原本打算告訴他我需要幾週的時間好好思索這個點子,但他一說打算付我多少錢時,我連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史提夫和班在正值融雪之際離開,接著我在一週後收到了史提夫的合約,並在簽完名後又寄回合約。後來他們帶著睡袋跟筆電二次來訪,班給我帶了一瓶酒,交到我手上時瓶身還綁了個蝴蝶結,當天晚餐他隨即就把這酒開了來喝。他想去商店,我帶他去,而他找著橄欖卻遍尋不著,就在我們逛遍了Trader Joe連鎖超市之時,他問起了我對於編輯自己的人生作何感想。我問他:「什麼意思?」
「你知道的,就是再編出一段故事呀。嘿,人人都想回到過去,人人都想過對的人生。我們得要編輯你的人生,那麼它才會充滿力量、有所意義。那種感覺一定很不可思議。」我從沒這麼想過,不知該說什麼。
「那只是一部電影,」我說,「跟我的真實人生有所出入。」
「沒錯。」他說,手裡拿著一罐橄欖。「你無法讓時光倒流。」他站在走道,彷彿若有所思。「這點教人悲傷,但卻意義非凡。」他搖頭的模樣就像正為某事哀悼。「唉,我懂什麼呀,我只不過是個攝影師罷了。」他最後這麼說。
「不,」我說,「你說得沒錯。」我正試著安慰他之類的。「我們的確得編輯人生,編輯後的人生雖然是假的、虛構的,但我們或許會學到什麼可以應用到真實人生的事。」班一聽到我這麼說,拿在手裡的橄欖險些掉了下來。我敢發誓,當下我以為他會這麼在Trader Joe的走道上點起大麻菸捲來抽。
「嘿,你說得棒極了?,我們會學到什麼的。」他望了地板一會兒,彷彿試著想起什麼,之後又抬起頭來。「喲,找到我要的橄欖啦。」他說,「沒啥好買的啦,我們看似只買到橄欖,實際上收穫可多著呢。」
「那我們該走了。」我說。
「得先結帳。」班說,手裡握著瓶罐。
「你有白板嗎?」史提夫問。有,在車庫。我去拿來之後,把它放在壁爐架上。
班問我有沒有餅乾或洋芋片,還有是不是碰巧也有菸斗。這些我都有,於是我連著幾瓶啤酒跟橄欖,一齊把它們放在咖啡桌上。整個房間全都瀰漫著一股興奮的氛圍,好似我們正在選派夢幻橄欖球隊。
史提夫站起身子,開始說話。他就像樹一樣高,手臂像是樹枝,而雙手就像嫩枝與樹葉。他讓我想起了紐約傳奇天團「臉部特寫」(Talking Heads)的主唱大衛‧拜恩(David Byrne),我想像著他穿著白色西裝,滔滔不絕地說著某個女人可不是他的太太;接著大衛‧拜恩又讓我連帶想起了史提夫‧馬丁(Steve Martin),因為馬丁表演脫口秀時總會穿著一襲白西裝。我眼前的史提夫現在搔著胸口,正談論著該怎麼拍片。他說開拍可能要花上好幾年,但故事的主軸要正確,並說接下來的幾個月他想先從劇情著手。
「我們要做的事不少,」他繼續說,「不過劇情是電影中最不可或缺的要素,這部分別人通常看不到,但卻與片中的一切息息相關,非常重要。」這時史提夫轉向看來似乎比先前還白的白板,介紹著劇情的重要性,讓我覺得他只要一不說話,就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一樣。不過我們後來只是一味地盯著白板看,啥也沒發生。史提夫就這麼站直身子,平放雙手,彷彿要變出什麼魔術,而我們將會想出類似《亂世佳人》(Gone with the Wind)的曠世鉅作。
班靠向椅背,把橄欖放進嘴裡,仰望白板,好像正在閱讀。他仔細地盯著白板,讓我也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白板,看一看自己是不是漏了上面寫了什麼。他放進菸嘴,繼續看著,而我望向史提夫,他也正盯著白板看,最後我抓了幾塊餅乾,挺起身子,然後也猛看白板,結果看得太過專注、茫然出神,彷彿看到了一頭傳說中的獨角獸。這時史提夫向前傾身。
「我們要怎樣才能讓大家喜歡唐?」他問。
聽到自己的名字卻把它當成別人來談論的感覺真的很怪。班坐了一會兒,然後從嘴裡拔出菸斗,說唐可以在工廠裡從事藍領階級的工作。「大家都喜歡可憐人。」班說,他這麼說讓我不太確定他講的到底是我,還是電影裡的那個傢伙。
「你是在說我嗎?」我問。
班用菸管指向空白的白板。「另一個唐,假的你。」他說,同時瞪大雙眼。
「我可沒在工廠工作過啊。」我說,大半是在自言自語。
「沒錯,唐,」史提夫說,「我們打算用你的本質發展出故事的情節。」
我「喔」了一聲,假裝自己懂了,但我其實毫無頭緒。我明白史提夫先前是解釋過,但我們既然是要編出故事,這樣便讓我覺得非常詭異。我清楚我們得想出有趣的情節,但這並不代表我們在改編小說,基本上,大夥兒這樣可是在改編我的人生?!我盡可能地保持沉默,然而直到我這下在眾人的口中成了個魔術師,我是得跳出來說句話,不能再默不吭聲了。
「我無意冒犯,」我說,「但書裡的唐有什麼問題嗎?」我的提問比預期的還要直接。
史提夫坐著沉思半晌,整理著腦中的思緒。他抓著下巴,略帶同情地說:「單純的故事裡,」他像教授那樣說著,「每一幕場景、每一句對話都有它的目的。電影會慢慢地朝某個方向發展。」
最後那句話一如控訴那般在我耳畔響起。這聽起來好像我的人生場景沒啥發展一樣,於是我開始武裝自己、有所戒備。我的意思是,即便我清楚自己的人生場景沒啥發展,但從別人的口中聽到卻是相當刺耳。我默不作聲,試圖想著拍片的哲學,這樣他人才無法從我的表情看出我正思考著史提夫認為我的人生沒啥發展的事兒。
「史提夫想說的是,」班開口說話,準備拿起橄欖罐。「你的真實人生很無聊。」
「無聊?」我面紅耳赤的說。
「對,無聊。」史提夫附和著說。
我想了一會兒,然後說我有一次勇敢跳河,還有一次在森林裡看到了熊。「這些可不無聊呀。」我說。
「唐,沒人說你啊。」史提夫語帶歉意。「電影可不像真實生活,這點我們都相當清楚。你會在故事中刻意安排自己在人生中經歷一連串合理的事件,那麼到了片尾謝幕的時候,觀眾才會感到滿意。」
「後來熊怎麼了?」班問。
「牠中了邪然後跑了。」我說。
「噢。」班回答,揚了揚眉,好像在確認我的人生就是這麼無聊。他對我指了指橄欖罐。
「不啦,謝謝。」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