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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個傻瓜》

內容

27個傻瓜
2011/11/27 
【聯合新聞網/文、圖節錄自柿子文化《27個傻瓜》】

 
書名:27個傻瓜:印度說故事大師──普列姆昌德的啼笑悲歌
作者:普列姆昌德
原文作者:Premchand
譯者:劉安武
出版社:柿子文化
出版日期:2011年11月30日 
 
內容介紹:

那是一個神祕的國度──華麗宏偉的廟宇神殿對比那眨巴著大眼乞討的兒童如此不可思議;飄著垃圾、甚至附帶幾具屍體的聖河裡,天天都有人戲水沐浴;耀眼高傲的富商地主、鹹魚永遠也翻不了身的種姓制度、困苦到只能一頭赴死也換不回一枚正眼的哀怨貧民,就這樣共存在這個迷人又殘酷的世界裡:


已經結婚兩年,寧願背罵名也要拋棄妻子再娶心目中完美女孩的俊美社會新鮮人;

心地善良、脾氣好,卻為了折斷老佃農的傲骨而錯手逼死救命恩人的年輕地主;

邊揚起嫉妒微笑,邊熱淚奪眶看著胞弟在面前吞下毒檳榔包的君王;

原本連十萬盧比也無法動搖其耿直、卻在死對頭親自送上一紙聘書當下伏首稱臣的鹽務官;

丟了田地、賣了耕牛,最後投井自殺化成鬼魂每夜號哭看著自己耕種過的土地的農人;

年輕漂亮、收入高過男人,卻被「自由的」愛情和同居關係搞到一無所有的女律師;

……


乍看毫無交集的人們,為了生活、夢想、自尊、愛情或自己,

隨時都可能領悟、變身、反撲、做蠢事……

然而,在這個天堂與地獄並存的社會裡,

什麼是正義、什麼是真理、什麼是公平?誰是好人、誰又是大壞蛋?

早就沒人可以說得清……

你唯一需要知道的只有──

親眼讀到最後一個字,

看看還有什麼梗會讓你錯愕驚呼、熱血感動、苦笑飆淚、顫慄心寒!


《27個傻瓜》收錄印度「本土」最會說故事的「小說之王」——普列姆昌德的大師級小說作品。普列姆昌德擅於經營故事,除了有融合印度古代王朝時代背景,將具傳奇色彩的神話人物賦予二十世紀新意義的故事外,亦融入濃厚的個人色彩,毫無保留地結合自己的人生經歷,完美創作出最貼近印度人生活的故事。

從農民、地主、母親、兒子到乞丐與暴發戶,甚至是隻小小的猴子……唯妙唯肖,細膩的角色和環環相扣又充滿伏筆的情節,活生生地刻劃出一曲又一曲最真實的社會悲歌;數千百年來,人類的脆弱、迷惘、掙扎,所有可愛的、可憎的、可恨的,全都血淋淋地攤在我們的眼前。


新書內容搶先看:


惡作劇

等到時機成熟了,

有一天他們用女子的口氣給婆羅門先生寫了封信。

1

在高等學校裡,經常出現許多開玩笑的場面,如果能把它們整理出來,就是很優秀的娛樂材料。在那裡,大部分學生對生活不用發愁,很多學生甚至還用不著擔心考試,對他們來說,除了遊逛、閒聊和尋開心之外,其他什麼事情也沒有,他們的積極和熱情有時在學校的舞台上表現出來,有時也在特殊節日的場合表現出來。

要是某先生對某方面表現出特別有興趣(除了板羽球、曲棍球、足球等之外),他就會成為人們尋開心的目標。如果某位先生對宗教很虔誠,或者是早晚還要念經拜神,或者是要禱告真主,那很快就被人們當成笑料。要是有誰特別喜歡念書,非常認真地準備考試,可以肯定的是,有人總會策劃出一套辦法來破壞他的苦功的。

總之,在那裡,對一些與世無爭的、隨和而又開朗的人說來,沒有任何不便,大家對這種人也沒有什麼反感,但是對伊斯蘭教的毛拉和印度教的婆羅門來說,處境卻有點狼狽。

婆羅門傑格爾特爾先生是阿拉哈巴德的一所有名的高等學校的學生,他念的是哲學;正如同有學問的人的脾氣一樣,他也總是遠遠地避開戲謔和玩笑的場合。他很為他出身高等種姓而驕傲,醉心於印度教徒既簡單又聖潔的生活方式,討厭西方式的領帶、硬領衣和坎肩等服飾,穿的是普普通通的粗布上衣,腳上穿的是土裡土氣的鞋子。大清早,按時念經拜神之後,還要在額上塗上檀香末(註1)。

註1:印度教徒在額上塗香末或香灰表示對神的虔誠。

按照印度教未成家的青年時期禁慾的原則,他總把頭髮幾乎剃光,只留下中間一條細長辮子,他的說法是:在留辮子的問題上,古代印度雅利安修道士們充分表現了他們的無所不知;通過辮子,身上不必要的內熱可以散發出去,而電的感應又可以通過它進入體內。不僅如此,修道士們還曾經宣布:辮子是印度教種姓的主要標誌。

傑格爾特爾先生始終親手做飯,他的飲食易於消化,量也不多,他的看法是:食物對一個人道德方面的發展有著特殊的影響。他對非印度教民族的東西很藐視,從來不沾板羽球和曲棍球的邊;他厭惡西方文明,甚至用英語寫作或交談都很反感,結果,他連用英語寫封簡單的信都感到困難。如果說他有什麼嗜好的話,那就是吃檳榔,他用印度醫學著作來證明吃檳榔的好處。

學校裡一些愛開玩笑的人看到了這樣一個難得的對象,哪裡還有耐心不下手的呢?他們彼此交頭接耳商議著要整一整這個土包子——他裝成一個婆羅門學者的樣子到處表現自己,誰也不放在眼裡,除了自己之外,將所有的人都看成沒有民族精神的人!

應該讓他吃點苦頭,好使得他發熱的頭腦冷靜冷靜!

很湊巧他們碰上了好機會──學校開學不久,有一個英印混血姑娘進了哲學系聽課,她生得像詩人幻想出來的美女那樣美麗,膚色像蘋果那樣鮮豔,苗條的身材、含笑的面孔,再加上穿的衣裳也很漂亮,學生們這一下得到了尋開心的材料了,人們紛紛放棄了歷史和語言課,而到上哲學的教室裡聽課了。

大家的眼光像鷓鴣鳥望月(註2)一樣望著這個姑娘,想得到這個姑娘的青睞,渴望能夠聽到她那悅耳的聲音;可是自然的規律是:當愛情一旦在心上萌發時,它總是要有所表現的,其他人滿足於用眼睛看看她,但是婆羅門傑格爾特爾卻因萌發的愛情而苦惱,並且由於出自內心真正的愛而不安。他向姑娘打量,又感到難為情,怕被別人發現,帶來對他這個抹檀香末和留辮子的人諷刺和挖苦。當他一得到機會,就用非常溫情、積極、熱情和愛憐的眼光看她,但是總是避開人家的目光,而且也總是低著頭,生怕暴露自己的祕密,生怕被隔牆的眼睛看到或耳朵聽到。

註2:根據印度的民間傳說,鷓鴣鳥的眼睛始終是望著月亮的,故有此說法。

可是,懷孕的肚子是瞞不過保姆的,善於觀察的人早就覺察到了,同學們已經識別出婆羅門先生的飽含愛情的目光,對他們來說,這真是求之不得,滿意極了。有兩位先生開始和他接近,增進交往,促進友誼,當他們感到已經取得了他的信任,而且時機成熟的時候,有一天他們倆坐了下來,用女子的口氣給婆羅門先生寫了一封信:

親愛的傑格爾特爾:

很久以來我一直在考慮給你寫封信,但是總是擔心:由於不認識,這樣冒失寫信恐怕不大妥當。所以至今總是抑制住自己,可是現在再也忍耐不住了!不知道你在我身上使用了什麼魔力,使得你的影子時時刻刻總是浮現在我眼前;你俊美的形象,富有才華的面孔,還有你樸素的穿戴,一再在我的眼前轉動。

我天性討厭那種矯揉造作,而在這裡,我發現所有的人一個個都是那麼裝腔作勢,不管是誰,都好像誠心愛我。但是,我能識別那些求愛者的心情,他們一個個都是好色之徒和放蕩的傢伙,只有你是一個正人君子。從你的內心,我發現了你的誠實和真正的愛。我一次又一次地渴望能夠和你談幾句話,可是你卻坐得離我遠遠的,根本得不到談話的機會。看在老天的面上,請你從明天起就坐在我旁邊吧!即使沒有其他什麼,至少由於你靠近我,也使我精神上得到一點安慰。

看過信後請你把它撕掉。回信請放在圖書館第三個書架的下邊。

你的魯西


這封信發出之後,人們開始用熱切的目光注視著它產生什麼影響。他們並沒有等很長的時間,第二天一來到教室裡,婆羅門先生就急於要坐在魯西的旁邊。那兩位和他來往密切的先生,以前就坐在靠近魯西的地方,一個名叫納伊姆,另外一個叫吉利特爾‧斯哈耶,傑格爾特爾去跟吉利特爾說:「老兄,請你坐在我原來坐的地方去吧,讓我坐在這裡好了。」

納伊姆:「幹嘛?你羨慕這個地方是不是?」

傑格爾特爾:「不是什麼羨慕,那兒聽教授講聽不清楚,我的耳朵有點背。」

吉利特爾:「以前你是沒有這個毛病的,什麼時候有了這個毛病?」

納伊姆:「先生,教授講課時離這裡不是更遠了嗎?」

傑格爾特爾:「遠了又有什麼?這兒方便些,我有時要打瞌睡,在前面總有點怕教授看見。」

吉利特爾:「你不過只是打瞌睡吧?我有時還要睡上一個小時哩,那……」

納伊姆:「你也是個奇怪的人,既然是朋友,他有這個要求,答應他有什麼不可以的?不聲不響地坐到另外的地方去,不就得了!」

吉利特爾:「好吧,那我就放棄這兒吧!但是請你相信,這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讓步!我現在極力抑制自己,要是其他的人給上十萬盧比,我也不會讓的。」

納伊姆:「哎呀!老兄,這兒是天堂嗎?不過,友情畢竟也不是小事呀!」

傑格爾特爾用感激的目光看了看他們,接著就坐到那兒去了;隔了一會兒,魯西也來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婆羅門先生一次又一次直直地望著她,想要跟她說話,而魯西卻一心一意在聽教授講課;他以為她也許是因為害羞才不說話,而害羞也正好是女子最好的一種美德。他一再轉頭望魯西坐的桌子,魯西也許是討厭他吃檳榔,總是一再地把頭扭向另一邊。不過,婆羅門先生沒有這麼細心和機靈,他高興得好像上了天,他用輕視的眼光看其他所有的人,好像明白無誤地在說:「你們哪裡能有我幸運呢?有誰能像我這麼光彩啊!」

白天過去了,傍晚的時候婆羅門先生走到納伊姆房間裡,說:「老兄,我需要一本書信範本,誰寫的書信最好?」

納伊姆偷看了一下吉利特爾,問道:「要書信範本做什麼呢?」

吉利特爾:「完全是多餘,納伊姆本人不比任何書信範本作者差。」

傑格爾特爾不好意思地說:「那好!用英文寫情書怎樣開頭?」(註3)。

註3:以下有好幾處都用英語詞,用雙引號以示區別

納伊姆:「開頭寫『親愛的』,要是非常親密的話,就寫『最親愛的』。」

傑格爾特爾:「那應該怎麼結尾呢?」

納伊姆:「你把詳細情況說說,讓我替你寫吧!」

傑格爾特爾:「不必,不必,你說說,我自己寫好了。」

納伊姆:「若是很心愛的情人,就寫『至死愛妳的』,要是一般的愛情,就寫『永遠愛妳的』。」

傑格爾特爾:「還需要表示祝願的話嗎?」

納伊姆:「當然需要。沒有致意和祝願算什麼信?何況還是愛情信?對情人寫致意祝願的話,應該像出家人祝福一樣誠心,你可以寫:『願上帝使妳永遠健康美麗』或者『願妳生活得幸福美好』。」

傑格爾特爾:「你替我寫在紙上。」

吉利特爾在一張紙上寫了好幾句給他。吃過飯回來,傑格爾特爾關上了門,很仔細地琢磨著寫了信;字跡有時寫亂了,他不得不再重寫,半夜過了,好不容易才把信寫完,然後在信上面灑了香水。第二天他把信放在圖書館裡指定的地方。同學們早就等著,很快取出了信,大伙兒津津有味地一遍又一遍地讀著。

 
2

三天以後,傑格爾特爾又收到一封信。

信中寫道:

親愛的傑格爾特爾:

你的情書收到了。我一次又一次地讀它,捧著它,吻它,多麼清甜的香味啊!

我向上帝祈求:願我們的愛情也這樣不斷發出清香。你抱怨我,為什麼不同你說話。親愛的,愛情不是通過說話,而是通過內心而產生的。當我從你那邊扭過頭去的時候,我心裡難受的程度,只有我知道,好像一團壓抑在心頭的烈火,從內部要把我燒成灰燼。你不知道,有多少隻眼睛在注視著我們,如果有人產生了懷疑,那對我們來說,長期不能親近的災難就要臨頭了,所以我們應該非常小心。我對你有一個要求:請你原諒我,我非常渴望看到你穿一身英國式的服裝;說來不管你穿什麼衣服,都是我眼中的明珠,特別是那樸素的上衣,我感到特別好看。不過,對於從孩提時代起一直看到的那種衣服,我對它產生特別的好感是自然的,希望你不會使我失望。我給你做了一件坎肩,請你把它當作我的愛情的一點微不足道的禮物而收下吧!

你的魯西


隨信一起,附有一個小包,坎肩就包在裡面。同學們募捐,很慷慨地把買坎肩的錢湊齊了,這筆錢還可能有超過百分之百的利潤哩!婆羅門傑格爾特爾接到禮物和信以後高興得不知所措,他拿著它在整個宿舍裡走了一圈,朋友們都爭著看,稱道坎肩的剪裁高明,極力稱讚是件好坎肩,故意把它的價錢估得很高,有的說:「這是在巴黎縫好後直接運來的,在我們國家哪有這麼高明的手藝!如果有誰能叫這裡的人縫出這麼好的坎肩,我可以拿一百盧比打賭。」但是,實際上,坎肩的布料的顏色太深,任何一個講究一點的人都不會喜歡穿它。人們選了一個吉日,把傑格爾特爾扶著面向東方站定,將坎肩給他穿上了。他高興得心花怒放。

有人走過來對他說:「老兄,你這個樣子簡直叫人認不出來了,完全成了一個模特兒,成了現代的約瑟夫(註4)了。兄弟,這也是不奇怪的,這個樣子真華麗呀!臉上好像在放光,如同烤紅了的純金一樣。啊!穿上一件坎肩就這麼青春煥發,要是穿上成套的西服,那就不知道該有多神氣了。女同學們見了肯定高興得不得了,要擺脫她們都會很困難。」

註4: 據《舊約》稱:約瑟夫是雅各最美的兒子,後被其兄弟賣給埃及商人。

最後他們商議,認為應該給他弄一套英國式的西服,在這方面內行的學生成群結隊的和他到商店去做衣服。婆羅門傑格爾特爾家裡頗有錢,他從一家英國人開的商店裡買了一套貴重的西服;晚上,為這套西服,宿舍裡還舉行了節日的唱歌和樂器演奏。第二天上午十點,人們給婆羅門先生穿上西服,為了表示自己的冷淡,他說:「我覺得一點也不好,不知道你們為什麼覺得不錯!」

納伊姆:「照一照鏡子看看,你才會明白的,完全像一個王子。我都嫉妒起你的丰姿來了。真主給了你這樣一副好的容貌,你原來卻用粗布把它掩蓋著!」

傑格爾特爾不知道如何打領帶,他說:「老兄,替我把領帶打好一點!」吉利特爾‧斯哈耶幫他把領帶打得緊緊的,使得婆羅門先生呼吸都感到困難了,他說:「老兄,太緊了!」

吉利特爾:「這是現在時髦的打法,我們有什麼辦法?領帶打鬆了被認為是缺陷。」

納伊姆:「不過他還是打得不算緊,我打領帶比這更緊得多!」

傑格爾特爾:「哎喲,連氣都喘不過來了!」

納伊姆:「打領帶的目的是什麼?不就是因為不讓人大聲呼吸才打領帶的?」

傑格爾特爾的命好像處於危險之中了,眼中閃出了淚花,臉也漲得發紅,可是不敢把領帶鬆動一下,他以這樣的裝束向教室走去。一群朋友為了表示對他的尊重緊跟著走在後面,好像是一列迎親隊似的;他們彼此打量著,用手帕捂著嘴笑,但是,婆羅門傑格爾特爾哪裡知情,他完全陶醉在自己的這一新的愛好之中。

他神氣十足地走進教室坐了下來,不一會兒魯西也來了,她看到婆羅門的這種裝束,有點吃驚,她的嘴角上露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微笑,婆羅門先生以為這是她滿意的表示,他一次又一次笑著向她打量,並帶著一種神祕的感情望著她,可是她一點兒也沒有注意到。

婆羅門先生的日常生活、宗教熱情以及民族感情等方面很快起了變化。首先他把辮子剪掉,而按英國的髮式留頭髮,人們說:「先生,這是為什麼?你以前不是說過,通過辮子,電的感應可以進入體內?現在電的感應得通過什麼渠道呢?」婆羅門先生帶有哲學意味地笑了笑,說:「那時我是捉弄你們的,難道我連這一點都不知道,不過是我虛張聲勢罷了!我自己什麼時候打心底裡相信過那一套呢?只不過是想哄哄你們!」

納伊姆:「好呀!你竟然是一個騙子!我們都一直把你當作一個十分忠厚老實的人,可是你卻這樣狡猾呀!」

傑格爾特爾:「那時我不過是想看看,人們會說些什麼。」

隨著辮子的剪掉,念經拜神也不做了,燒祭火的盆子被扔到床底下,幾天以後,又把它拿來充作煙灰缸。坐著念經拜神的蒲團,現在成了腳墊。如今他每天用肥皂擦洗、用梳子梳理頭髮,吸雪茄煙。同學們過分的讚揚使他的頭腦更發熱。他們決定:現在應該從這個傻瓜身上連本帶利收回坎肩的錢了。

於是,接著魯西又來了信,信中說:「由於你的變化,我的愉快是言詞不能表達的,這就是原來我對你所抱的希望!如今,你已經具備了充分的條件,從而使任何歐洲女士和你同居都不會感到是對自己的侮辱。現在我對你僅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請你送給我一件表示你深厚而又親密的愛情的東西,使我能夠永遠留著它,我不想要貴重的物品,只希望要表示愛情的禮物!」

傑格爾特爾問朋友們:「我想給妻子送點禮物(註5),你們看送什麼比較恰當?」

註5:這裡提到妻子,不是隨便說的,後面還提他丈人給他寄錢,而前面開頭曾提到他按照印度教未成家的青年時期禁慾的原則,這意味著他訂了婚,或舉行過婚禮。

納伊姆:「先生,這要根據她所受的教育或愛好來定。如果她是一個講究時髦的女士,就送貴重、好看而又時髦的,或者說送幾種這樣的東西:比如手帕、手錶、瓶裝薰衣粉、上等的梳子、鏡子、小金盒等等;如果是土裡土氣的鄉下女人,那請你去問其他的人,我不了解這種鄉下女人的愛好。」

傑格爾特爾:「先生,是念過英語的,門第很高的。」

納伊姆:「那就請你照我說的辦吧!」

傍晚,大伙兒跟著傑格爾特爾到市場去,買了一大包東西,都是高級的商品,大約花了七十五個盧比,但是,婆羅門先生一點也沒有猶豫,他高高興興地掏出錢來。回來的時候,納伊姆說:「可惜我沒有幸運碰上這樣高級的女人!」

吉利特爾:「那去服毒吧!」

納伊姆對傑格爾特爾說:「老兄,作為朋友,也該讓我們看她一眼,是不是,婆羅門先生?你認為這有什麼關係嗎?」

傑格爾特爾:「若父母不在了,那倒沒有什麼關係,現在我一切都得求他們,哪有這麼自由啊?」

納伊姆:「好吧,願真主使他們早日擺脫這個世界!」

連夜作了一個小包,大清早婆羅門先生就把它放到圖書館裡去了;圖書館一大早就開門,沒有任何不便。他一回頭,朋友們就把東西拿走了,並且走得看不見人影。在納伊姆的房間裡,按捐錢買坎肩的多少進行了分配,有人得到了錶,有的人得到了手帕,還有的人得到其他的東西。每個盧比都得到了相當五個盧比的「利錢」。

3


情人的耐心是無限的,即使失望一個接著一個,可是還是不會失去耐心。可憐的婆羅門先生花了大量的錢以後,仍未能得到和情人交談的幸運。情人也是很奇特的,她在信裡說得比冰糖還要甜,可是見面時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可憐的婆羅門先生很想主動找她交談,但是他沒有勇氣,問題頗為棘手,但他並不因此而氣餒。

念經拜神的事已經丟在一邊,頭髮也已經理成新的時髦的樣式,現在他還經常說英語了,雖然說得不準和有錯誤。每天晚上,他拿著英語成語像課文一樣一遍一遍地念;在低年級的時候,他從來沒有下這樣的功夫背過課文,不管什麼場合,他都運用他背過的成語,有幾次他還在魯西面前講過英語,這樣他說英語的能力就更公開、更為大家所了解了。

但是,惡作劇的人現在仍然沒有可憐可憐他。一天,傑格爾特爾又收到魯西的信,信中懇切地表示她的要求:「我希望看到你參加英國的球類活動,我還從來沒有看見你踢過足球或打過曲棍球,對英國紳士說來,熟練地打曲棍球和板羽球,是非常必要的。我希望你能接受我這個小小的要求。現在在學校裡,在穿英國服裝方面,在講英語方面,在英國的生活方式方面,再也沒有人能比得過你了,希望在球場上也能證明你是一把好手。也許你還有機會得和我一起與一些女士們打球,那時不會玩球將會是你的恥辱,特別是我的恥辱,所以請你一定得打打球!」

十點婆羅門先生收到這封信,中午下課鈴一響,他就對納伊姆說:「老兄,你把足球拿出來吧!」

納伊姆是足球隊的隊長,他笑著說:「把足球拿出來倒沒什麼,不過這麼熱的中午拿足球做什麼呢?對踢球和球場,你是從來不屑一顧的,今天在這麼毒的太陽底下,你為啥想到踢足球了?」

傑格爾特爾:「這和你沒有什麼關係。請你把足球拿出來好了,我在玩球方面也要超過你們!」

納伊姆:「先生,這樣你要摔傷,會白白吃苦頭的,還會麻煩我們給你包紮傷口,請看在真主的面上,這個時候就算了吧!」

傑格爾特爾:「要受傷的話,畢竟傷的是我,對你有什麼損害呢?為什麼借一下足球就這麼反感呢?納伊姆把足球拿出來了。於是,婆羅門先生就在陽光熾烈的中午開始練習踢足球,他一次又一次地摔倒,周圍響起一陣又一陣的掌聲,但是他完全陶醉在自己的新的愛好當中,根本沒有注意到其他什麼。在練足球時,他看到魯西來了,勁頭更大,一再大腳踢球,可是往往踢不準,腳是踢出去了,球卻沒有動。其他的人有時來踢上一腳,把球踢得像飛上了天,他卻說,我要用勁踢,比他踢得還高,但是踢得高並沒有什麼用處。

魯西站著看了幾分鐘,直笑他那般瘋狂勁,最後她對納伊姆說:「喲!納伊姆,這位婆羅門先生怎麼啦?每天的新花樣層出不窮,莫不是他的神經有點不正常嗎?」

納伊姆:「看來好像是這樣。」

傍晚,大家回到宿舍裡,朋友們都向婆羅門先生道賀:哈,老兄,你多麼幸運啊!我們一再拼命使我們學校的足球運動達到高水平,但是誰也沒有稱讚我們,而大家都稱讚你踢球,特別是魯西讚不絕口。她說你的那種踢法,她在印度人中是很少見到的,好像是牛津大學的某個熟練的選手。

傑格爾特爾:「她還說了些什麼?都一五一十告訴我吧!」

納伊姆:「喂,請別叫我們一五一十說了!看來,你躲在幕後獵取到手了。老兄,你真不愧是個老

手,我們還在一邊等著哩,而你卻大獲全勝。難怪你每天都喬裝打扮一番,現在真相大白了,好呀,你可真算幸運兒!」

傑格爾特爾:「我那個踢法,都是書上寫了的。」

納伊姆:「難怪你取得成功了,老兄,要說我們在哪方面比你差?當然,像你長的這副模樣兒我們是比不上的!」

傑格爾特爾:「別逗我了,我也不是長得太美!」

納伊姆:「喲,這不是從結果反映出來了嗎?我們用肥皂洗呀,用油擦呀,每天忙到天亮,可是一點沒有起什麼作用,而你卻不費什麼力就把她撈到手了。」

傑格爾特爾:「關於我的衣著等方面她沒有說什麼嗎?」

納伊姆:「沒有,其他方面什麼也沒有說。當然,我看到她站在那兒,始終目不轉睛地盯著你。」

婆羅門先生非常得意,心中樂開了花,凡是看到他那興高采烈的樣子的人,一定會久久不能忘懷,但是他也不得不為這無比的快樂付出代價,因為這一個學期快要結束了,而朋友們都懷著熱切的希望要讓婆羅門先生請一次客,只差正式提出建議了。

第三天,他又收到了魯西的信,信中寫道:「分別的日子快到了,不知道以後你會在哪兒,而我又會在哪裡!

我想:為了紀念這種始終不渝的愛情而請一次客。如果你不能負擔費用,那我打算承擔全部的開支。在這個宴會上,除了我以外,要邀請我的女朋友,還要邀請同學和教員參加;宴會之後,我們還要表示自己離別的心情。如果你的宗教、你的生活方式,以及我父母的無情等不造成障礙的話,那麼世界上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把我們分開!」

傑格爾特爾一接到信又發起瘋來了,他對朋友們說:「老兄,臨別時聚一次餐該有多好,以後不知道誰又在哪裡,也把魯西小姐邀請來。」

雖然婆羅門先生這時身邊沒有錢,而且家裡人對他的揮霍埋怨過好幾次,但是婆羅門先生的自尊心怎能容忍讓魯西來負擔宴會的開支呢?他早連自己的生命也貢獻出來了啊!不知他找了一些什麼藉口,從丈人家要來了錢,很積極地準備起宴會來了。他印了請帖,為招待人員作了新的制服,安排了英國式和印度式的兩種菜餚。為了準備英國式的菜餚,跟皇家旅店交涉,由他們供應比較方便;雖然價錢很貴,但是免除了好多麻煩,不然,全部擔子就要落在納伊姆和他朋友吉利特爾的身上。印度式的菜餚由吉利特爾負責準備。

納伊姆和吉利特爾兩人上學本來就是為了好玩,念書不是真正的目的,他們從來是在嬉戲中消磨時光的。他們整整籌備了兩個星期,還準備了詩歌朗誦會,邀請了一些詩人,學校的工友們也幫忙賣給了食堂吃不完的油炸餅。總之,準備了大規模的宴會,也的確舉行了盛大的宴會,在學校的歷史上這是一次難忘的宴會,朋友們個個都大吃了一頓。宴會上還請來了幾位女士,納伊姆好歹總算求魯西也來參加了,這使得宴會增色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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