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 人物-岳南華文世界「考墓派」作家一哥
2011-12-10 01:29 中國時報 【佐渡守(文字工作者)】
曾有網友引用某本書中的句子:「五月,大部分時候,我活在萬曆年間,連眼前的季節,也如同420年前的夏天…」,表達閱讀《風雪定陵》後的掩卷嗟嘆之情,語意充滿對歷史悲劇的沉痛遺憾。該書出版20年後,作者岳南終於來台,除應清大之邀駐校講學,並帶著新作《曠世絕響:擂鼓墩曾侯乙墓發掘記》(時報),與台灣讀者見面。
華人世界首屈一指的考古作家
初見岳南,體態敦敦實實,過去還曾蓄過落腮鬍。11月的台灣依舊酷熱難當,讓來自北方的他汗如雨下,頻頻拿毛巾拭去滿頭大汗。探詢近況,他說:「這年來我一事無成,整天都在『喇叭上』跟媒體打交道,『吹』這本書多麼好,一點事兒都沒做。」他的直率坦言,讓人見識到標準山東大漢的豪邁親和,一無案牘勞形的書生樣。
然而事實上,岳南是華人世界裡,首位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考古紀實作家。考古常被喻為「歷史的偵探」,差別在於必須從地裡挖土刨石,抽絲剝繭,尋找真相。豪邁的山東大叔,做的是用縝密文字重建歷史現場的工作。其作品動輒數十萬字,並以處處有典、考證嚴謹著稱。處女作《風雪定陵》,1996年在台出版即獲「開卷十大好書」。考古寫作20載,從秦皇陵到漢墓、從三星堆到法門寺…,作品被譯成英法日韓等多國語言,行銷全球達數百萬冊。
下筆多情流露文人式嗟嘆
文學系出身的岳南,何以熱衷考古?他說:「莫泊桑寫妓女(脂肪球),施耐庵寫造反(水滸傳),也有人寫農業、寫工業,文學創作總要找到一個題材。選擇考古,是從小對歷史故事著迷,年輕時剛好有機緣參觀十三陵,眼見祖先的遺產既壯觀又荒涼,那種對文化的慚愧,觸動了我的心靈,就開始寫了。沒想到反應也不錯,更鼓勵我繼續寫下去。」
「第一次去田野調查與採訪,樣樣都很新奇刺激,感受很豐沛,等看了十個八個墓之後,就慢慢麻痺了。所以寫了20年,最有感情的還是定陵。尤其當年稿紙上寫,錯字還用小刀割掉,再貼一塊補上,戰戰兢兢。」岳南表示,相較《風雪定陵》,新書《曠世絕響》寫於創作成熟期,故事情節環環相扣,語言、架構上都超越過去,是他最流暢的一部作品。「現在有了電腦,書寫跟思考都更自由了,所以我寫來不慌不忙。《曠世絕響》唯一無法超越定陵的是題材,定陵太悲情了,這一部比較圓滿。」
《曠世絕響》記述埋藏兩千多年的「曾侯乙墓」發掘與解謎過程。岳南並以「發現盜洞」為引,洋洋灑灑寫了包括「土夫子」私相透露的「望聞問切聽」盜墓五字訣等6萬字精采盜墓史,還以墓中發現疑似盜賊人頭為題,模擬當年盜墓實況。他說:「有墓就有盜。考古在中國從1920年至今不到百年,盜墓卻有幾千年歷史了。發現頭蓋骨是盜墓的證據,也是寫作的關鍵,為了這個頭蓋骨,我把盜墓史全都挖了出來。沒有這個戲劇性,書就不好看了。」
岳南著作常見文人的嗟嘆,下筆多情,深深感染讀者。他說:「我不是故意的。寫書是對過去往事一種緬懷的敬意、一種悲涼心情。面對祖先那麼偉大磅礡的歷史,寫出來的東西難免帶著感情。」至於如何兼顧考證,又能具備小說的引人入勝?他說:「資料整合、思想觀念要達到一定高度,才有辦法論述。事件與事件、人物對人物,都要『對點』,不能像虛構小說一樣隨心所欲。想寫得好看就要下功夫,像河水一樣順利流淌,激盪處要看得到浪花,清徹處能見水裡的魚。現實中發生的故事,其實比小說更精采,只要巧妙壓縮到一個空間,就能產生文學風味,這也是我想做的事。」
轉而挖掘師輩走過的的時代
岳南曾說過「考古文學的空間很大,夠寫一輩子」,但此番來台他卻表示,完成正在書寫中的安陽殷墟,他的考古文學也將「絕響」,不再寫了。他說:「我把中國最偉大的考古發現都寫完了。雖然還有一些墓,但規模跟代表性都超越不了,就留給其他人去寫吧。只要秦皇陵、法門寺…不被毀壞,只要大家想了解這些文化遺址的始末,我的書就會在歷史上留存下來。」
人說「考古就是挖土」。當岳南考古系列的寶礦挖完了,他轉而挖掘孕育考古人才的土壤,也就是他的老師們─傅斯年等近代知識分子。巨著《南渡北歸》(時報),已於今年7月在台出版。他說:「混亂的年代,作家就有使命還原當年真相。這些大師寫完了,我還要繼續往前推,寫滿清時期,大師們的父輩祖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