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

國文學科中心高中高職寫作學習網站各校作品選登
民國103年12月份推薦作品

作品類別：一般習作
推薦老師：高雄中學 陳育萱老師
學生姓名：賴昀辰
學校全名：高雄中學
就讀班級：211班
作品正文：

大社

    
◎高雄中學211班賴昀辰

　　「歡迎來到大社鄉」分隔島上的石碑斗大地寫著，上頭還有狀似柚子的芭樂。從此進入大社，我的家。
　　我住在大社鄉大社村的大社路上，於是我總是能驕傲地說我是「大社人」。而當我終於了解這三個字的意義時，大社已今非昔比。
　　行過石碑，往東，首先會遇到一個Y字路口，向右是三民路，通往大社逝去的繁華以及我的童年歲月。
　　比如說，我最喜歡的菩提樹。她是我最早認識的樹，撲克牌黑桃狀的葉子是我對她的第一印象。在教室與操場之間種了一整排的菩提樹總是令我駐足，偶爾乘涼、偶爾欣賞她的風姿綽約。偶爾，我擔憂著落葉太多，隔天又會是辛苦的一天；偶爾，她撒下一顆顆彈珠大、酒紅色的果實，籽多肉少，卻成為麻雀們的桌上佳餚。然而，大約在我小學三年級時，菩提樹們疑似染上了不治之症，而且還是群聚性感染，隨後校舍改建，她們全數遭宣判以死刑。搬運屍體的我，身上沾著她們的血，竟然什麼也無法挽回。
　　如果，你在第一個Ｙ字路口左轉，那麼將會遇到第二個Ｙ字路口，右邊是中山路，現今大社最繁榮的市街。中山路上應有盡有，食、衣、住、行、育、樂，樣樣包辦。舉例而言，飲料店大概就有十五間，便利商店有四間，便當店就更不用說了，數也數不清。我曾棄此路如敝屣一般，看也不看一眼地駕著鐵馬呼嘯而過，我憎恨它的繁華擁擠，減緩我回家的速度，助燃我上網查看「無名」留言的焦急。然而我偶爾仍會留心於商店，在看似繁榮的中山路上，也並不是戶戶都能賺大錢的，店一家一家地開，又一家一家地關。那時，我彷彿觸碰到了生命的無常，這些失意的人又將何處去呢？
　　第二個Ｙ字路口的左邊是大社路，沿著這條路一直走，直到遇到保元宮，向左拐了一個大彎，再過一個紅綠燈，便會到達我家。在十年前，一個夏天的午後，這裡可以聽到訓練賽鴿的笛聲，清脆綿長；也可以聽到電器的叫賣聲「歹電視、歹冰箱、歹冷氣機……鐵來賣」；偶爾，飄來一陣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雞屎肥味；偶爾，一個老農夫會牽著他的牛經過我家門口。十年後的今天，遇上任何一項，對我來說都是幸福。至少我知道，這些農地依然被耕種著；至少我知道，那個老農和他的牛都還健康地活著。
　　大社本是以農業為主，而近來似乎因觀音山上的義守大學、義大醫院，才加速了服務業的發展。前面提到的芭樂加上蜜棗、牛奶，就是我們的農產三寶，載運水果的是跨坐式的老舊一二五系列摩托車，我喜歡它樸實無華的外表，不絢麗但吸引人，發出的聲音稱不上悅耳，但清脆而飽實，排氣管不時噴出白色的煙霧。機車燃燒不完全的汽油味加上砂石車的機油味、沙味，還有廟宇的香味、燒金紙味、路人的二手菸味，偶爾還會飄過水果、花的淡淡清香。當這些毫不相干的氣味組合在一起，即使物換星移、物是人非，我仍會知道，我，到家了。
　　有時我自以為是地想：那些大人難道不記得、不懷念過去嗎？為什麼就如此無感地任回憶的圖騰消失呢？後來我漸漸發現，或許並不是如此的，我猜想他們小時候也曾充滿感情。只是記憶逐漸被掏空，每當一塊田又變成一棟大樓，他們的心就又被剜去了一角，屬於美麗回憶的符號不斷消失，最後才封閉、武裝起原本柔軟的心，逐漸感受不到外面的世界，也終於不必再痛苦了。我想，要面對不斷變動的人、景、物，需要很大的勇氣吧！
　　要怎麼樣才能讓最溫柔的心坦然，任變遷的事物恣意刻劃、烙印呢？就像推移的冰河在心上留下一道道擦痕，不可磨滅，有時眼淚也難以填補。我很害怕，我怕我不足以承受，我怕我武裝起自己。但是或許，有天我能像老兵一般，細數自己為愛所受的傷吧！或許，我會感嘆這些傷痕的美好，使我得以眷戀、懷念，使我有所歸屬，使我的存在有了價值。
　　親愛的大社，你能不能稍微放慢你的腳步呢？我怕我趕不上，我深怕你跌倒。
　　「歡迎回到大社區」另一座石碑刻著，不論它如何改變，不論是「鄉」或是「區」，這裡是大社，是我的家。

評語：以家鄉的變遷為主軸，植物、街道、風景、人物與氣味，在變換中又蘊藏著不曾褪色的記憶圖騰，人與地的連結樸實且深刻。對「失意人」的揣想，對「大人」冷漠的解釋，流露真情與善良，足以擺脫單純今昔感嘆的基調，而有更深的自我省察，這是本文最動人的地方。家鄉之於你的意義，也由此彰顯──在愛鄉愛土之外，更是「溫柔」、「坦然」的練習。（高雄中學 吳毓純老師）

相關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