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討論
相傳《禮記.禮運》是由西漢的戴聖依據儒家的政治理念撰寫而成的。全文沒有瑰麗的文采和懾人的奇思,卻呈現著簡鍊、典雅的散文風格與和諧公正的治國鴻圖。
在本文的首段,用十句話交代了孔子抒發政治理想的原委:藉由孔子在蜡祭後出遊於觀上的感觸,引出子游和孔子的問答,更為第二段「大同之治」的主要論點預設伏筆。
第二、三段則以正反對比的方式,比較「大同」與「小康」之治的差異:「大同之治」是儒家最崇高的進化理念,目的是「天下為公」,而小康之世則呈現了以禮治國的階段與層次。
第二段是全文的主旨所在,孔子分別由政治、社會、經濟的層次,逐步描繪夏、商、周三代之前,大同世界理想社會的輪廓,其中「政治開明、社會分工與民生富足」三者,是環環相扣的良性循環。第三段則說明當時的社會現象,為「家天下」的小康之世,父死子繼,兄終弟及,天下為私,並重視武勇。這樣的世界,唯有透過禮義教化,才能逐漸由小康邁向大同。
在質樸的文字背後,隱藏著深厚的人性關懷,和宏大縝密的政治規畫:由「天下為公」的理想到「選賢與能,講信修睦」的落實,和人人各得其所的結果,人民自然能在富強康樂的世界裡,自在無憂。而小康之治則呈現了國家的近程目標。當以利益為前提的價值觀明確樹立時,社會較容易產生詐偽和紛爭;但也唯有在危急存亡之秋,睿智的人們才能秉承憂患意識,反省過去的缺失,朝向互助互信的理想世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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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柏拉圖的《理想國》:
早在西元前四世紀,希臘哲人柏拉圖也透過哲學的辯論,建構了人類理想的自然社群;比起東方稍後出現的《禮記.禮運》篇,「理想國」較偏重抽象的哲理思辯,為一個不存在的空中樓閣架設理論的階梯;相形之下,中國大同世界的描述,雖然陳義甚高,但卻具體而有層次可循,也比較接近現代福利國家的宗旨。
希臘哲人柏拉圖(Πλάτων,Plato, 約公元前427年-前347年)是蘇格拉底的學生,也是亞里士多德的老師,他們三人被視為西方哲學的奠基者。
柏拉圖晚年所作的《理想國》(The Republic)共十卷,被視為古典人文教育中,不可或缺的經典。他的理想國構想,開啟了西方的「烏托邦文學」,其後陸續出現了摩爾的《烏托邦 Utopia》(1516),和希爾頓《失去的地平線 The Lost Horizon》等創作。
柏拉圖的《理想國》一書,透過蘇格拉底與他人環環相扣的對話,展現了一個秩序井然、至善至美的正義國家和理想國度。這個國度以蘇格拉底「健康的社會」為基礎,並以自然的人類社群為組成分子,所建構的一個理想國度,這個國度分為哲學家皇帝、戰士和農民。國家的至高境界是不分彼此,共享互助;但是國家也容許人民為了自己或他人的利益,去做自己的事。他認為「國家就是放大的個人,個人就是縮小的國家」。
2.《追風箏的孩子》:他不笨,他是我兄弟
北宋的理學家張載曾表達「民吾同胞,物吾與也」的崇高理念,認為世界人類都應像同胞手足一般,彼此相愛;而萬物也起源於我的同類,應該多加珍惜。這個想法與大同世界裡,「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的理念是一脈相承的。
這種「民胞物與」的襟懷,在《追風箏的孩子》(The Kite Runner) (台北:木馬文化,2006年)一書中有著令人動容的呈現。這本書由阿富汗作家卡勒德.胡賽尼(Khaled HOSSEINI, 1965-) 所撰,是一本登上電影舞臺的感人故事。作者由於1980年蘇聯入侵阿富汗,全家移民美國。作者憑藉著深厚的人道關懷,曾在2006年榮獲聯合國首屆人道主義獎,並擔任美國駐聯合國難民總署的親善特使。
《追風箏的孩子》描繪了作者生長在阿富汗的童年印象。書中的兩位主角:阿米爾和哈山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但是由於哈山是被人歧視的哈札拉人,在作者身旁一直扮演著僕人的角色;在動亂的中東局勢中,兩人生離死別,但是真摯的友誼卻超越種族、貧富和命運,常存在兩個人的心中。
《追風箏的孩子》自從2003年出版後,風靡全球,並且在45個不同的國家,被翻譯成不同的語言。在歐美與中東緊張對峙的國際局勢中,來自中東回教世界的心情故事,讀來的確別有一種超乎強勢文明的平衡與省思空間。
世界和平,天下一家的日子,其實近在咫尺。正如書中尾聲所言:「春天的來臨,總是從一片雪花的融化開始。」
語文魔法石:捲起千堆雪的排比修辭組
修辭格裡,「排比」和「類疊」是密不可分的,只要句與句之間,擁有一、二相同的字詞,就能組合成相似的排比結構。而「對偶」修辭則要求兩句的字數、詞性相同,而且不能出現相同的字詞。
在〈大同與小康〉一文中,一連串排比的組合,勾勒出理想社會中多元而富麗的藍圖。如「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為己」的大同世界,顯示了從容有序的自信語調。就句型分析,這一段中共使用了五個排比句,句數分別是「五、五」,「四、四、四、十一」,「三、三」,「七五、八五」。一如曼妙的舞蹈腳步,踏出莊嚴的節奏。以下作品中,底線部分的排比運用,也造成了烘托主題的效果:
1.徐志摩〈常州天寧寺聞禮懺聲〉
徐志摩曾以〈翡冷翠山居閒話〉,歌頌義大利佛羅倫斯的山居感受,抒寫他的體魄與性靈,都「與自然同在一個脈搏裡跳動,同在一個音波裡起伏,同在一個神奇的宇宙裡自得」:光是這一連串的排比,就足以描繪出這位新時代文學家的浪漫與敏銳。而徐志摩在中國常州的破曉時分,對於天寧寺中傳來肅穆的梵唄合奏聲,也留下了動人的文字,見證他赤子般的心靈:
我聽見了天寧寺的禮懺聲!這是哪裏來的神明?人間再沒有這樣的境界!
這鼓一聲,鐘一聲,磬一聲,木魚一聲,佛號一聲……樂音在大殿裏,迂緩的,漫長的迴盪著,無數衝突的波流諧合了,無數相反的色彩淨化了,無數現世的高低消滅了……
這一聲佛號,一聲鐘,一聲鼓,一聲木魚,一聲磐,諧音盤礡在宇宙間─解開一小顆時間的埃塵,收束了無量數世紀的因果;
這是那裏來的大和諧─星海裏的光彩,大千世紀裏的音籟,真生命的洪流:止息了一切的動,一切的擾攘;
在天地的盡頭,在金漆的殿椽間,在佛像的眉宇間,在我的衣袖裏,在耳鬢邊,在感官裏,在心靈裏,在夢裏……